平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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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凌风偏偏见不得李林甫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他仔细翻阅着卷宗和律法,想找些线索来为萧至忠的妻小脱罪,可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也找不出一丝证据。 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首先想到的是他大叔父,兵部侍郎卢怀慎,只是叔父目前人在洛阳,还未回转长安,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者就是另一位叔父,吏部侍郎卢从愿,可这位叔父向来以清谨自守,哪一方都不站队,就算去求他估计也没什么结果。唉,该找谁呢? 其实本想自己去找太子说情,可又怕让那人误解自己是因公主的缘故来求他,再说谁知道李林甫那厮在殿下面前是如何颠倒黑白。但数月前可是太子殿下跟他感慨,称萧至忠有治国之才,可惜跟了公主,甚至连源乾曜都是因办事风格跟他相像才被擢升为相。 正在卢凌风心中纠结要不要去东宫触霉头时,殿中侍御史萧嵩竟气喘吁吁地跑来大理寺,好好一副美髯都弄乱了,他一把拉住卢凌风就要往外走 “萧大,你拉我作甚?不是,你下直了吗?”卢凌风甩开衣袖,莫名其妙地看着萧嵩 只见萧嵩低声耳语“有急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跟我走”,接着故意大声道“我说卢七,你判案子判傻了?这都快酉时了,下直的鼓点早都敲过了,走走走,哥哥带你吃酒去。赶紧的,戊时就宵禁了” 卢凌风只好换下官服,被萧嵩带去了醉仙楼。刚上二楼,一个开着门的包厢里传来几个醉酒之人的笑闹声 “诶,王校尉,你说的是真的?那卢少卿果真被东宫腻味了?直接给一脚踢开了?” “当然,这还有假,那大理寺的司直是我表亲,说太子直接骂他是条吃里扒外的狗” 萧嵩闻言立马瞪着卢凌风,大有你给我好好解释一番的意思,卢凌风心虚地摸摸鼻子,扭头研究起门框上的雕花。真是坏事传千里,本想直接下楼离去,可无奈萧嵩堵在后面,一手又死死拉着他,愣是非要听完了这几人的醉话。 里面的人继续道,“啧啧,这范阳卢氏也是五姓七望里数一数二的,到头来还不是得低头认怂” “说的是呢,看那姓卢的还敢不敢跟以前一样傲气,告诉你们,如今我们龙武卫的王毛仲大将军才真真是太子的亲信心腹” “是啊,连幽禁公主这等大事都给了王将军” “哼,那算什么,我告诉你们,前几日的刀兵之夜太子可是专门避开那姓卢的和右金吾,让我们王将军带着暗地培养的亲兵去的” “右金吾?那不是一直是听太子的吗?” “你傻啊,你知道那右金吾有多少人其实是听卢凌风的吗?” “啥?听卢凌风呢?不是还有陆大将军吗?” “我说你真醉了,陆仝不是高升去了千牛卫了吗?要成大事还能不掌控千牛卫?再说那陆仝当初就偏心卢凌风,硬是把我们王将军给挤走了” “要我说啊,太子厌弃他也是对的,你们没看见这几个月卢凌风跟公主走得近的,万一那姓卢的生了二心,走漏了风声怎么办?这事就说明还是我们龙武卫可靠!” “对对对,几位大哥都在龙武卫,那高升指日可待,到时可别忘了提携我等啊” “哈哈哈好说好说” 听到这里,萧嵩气得涨红了脸,碍于还有正事要办,不好立即发作,只能拽着卢凌风进了最里面的包厢,让人送来几坛翠涛酒,仔细关好门又命信得过的仆人在外把守。 萧嵩没好气地质问“你说,那几个腌臜说的是不是真的?说实话,别想糊弄我” “没有,太子那是气话,再说我这官职还在呢”卢凌风故作轻松地喝着酒,绝对不能让人知晓自己中了“含春奴”,若被旁人知晓,他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你啊你,当初苦口婆心劝你明哲保身,别掺和人李家的家事,你倒好,姑侄俩全都招惹,结果呢?被骂成那样?你这纯粹吃力不讨好啊”萧嵩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狠狠地戳了戳卢凌风的额头,真是个不省心的,一遇上太子的事就犯傻 “大表兄,我真没事,倒是你要小心,大理寺新来的少卿李林甫今日还拿你跟萧至忠是亲戚又身在台谏挑事,妄图污蔑你知情不报” “我呸,这个王八羔子,改天我就找个由头弹劾他,再狠狠揍他一顿”萧嵩一向尚武轻文,又不懂党争,当了个殿中侍御史都不知道弹劾谁,这下可算找着人了。 卢凌风看他那嫉恶如仇的样子,不觉轻笑出声“这才说几句话就原形毕露了?那弹劾的札子不会还要找人代笔吧” “去去去,弹劾的札子我还能不会写了,也就是起草诏书什么的我得参考下旁人。不过你可别光笑话我学问不多,之前我听说有人得子要宴请同僚,李林甫竟然把弄璋的璋写成了獐头鼠目的獐,更可笑的是当时他还任国子司业,真是笑掉大牙了” “好了,你不是说有急事找我?” “其实也不是我找你,是我那连襟,中书侍郎陆象先托我来问问你,那些参与公主谋逆案的人能不能从轻发落,至少罪不及家人啊” “陆相?哦,对,他也是公主提拔做宰相的”卢凌风本想把萧至忠亲眷要被流放陇右道的事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只能点头应着“我尽力,你且放心” “可不是嘛,这不是见那些旧相识一个个伏诛,有些不忍,想庇护下他们的家人。我起初不知太子责骂你的事就应了,若是难办我便回了他,省得让你再蹚浑水。你不知道,今日太子......” “太子怎么了”卢凌风抓着萧嵩的手问道 萧嵩本想跟跟卢凌风说,他从兵部尚书郭元振那里听说有公主逆党余孽行刺太子未遂。可这刚一开口,他这表弟这着急忙慌的样儿,要是真知道了,肯定又不值钱地跑去东宫,实在没眼看就索性不说了。这卢七从小张口闭口就他家殿下,大了还变本加厉,被人卖了都心甘情愿给人数钱,真是个傻的。他究竟是怎么得了省试第一还武举异等呢? “咳咳,今日听说太子不知怎得生了气,要将公主党羽一网打尽,连仅仅依附但未曾谋反的人都不放过。我本来也劝陆景初少管闲事,别最后把自家也牵连进去,他自己就是公主举荐为相的,早都被有心之人盯着,这时候就该装聋作哑。可他就是不听,非要救人。”萧嵩捻着自己那美髯,愁眉苦脸地叹气道 “陆相真乃君子,端的是贤臣良相,确实难为他了。可你说为何殿下忽然性情大变,不复往日的温和娴静,宽仁大度?” “他?宽仁大度?卢七,你这酒全喝脑子里了?”萧嵩瞠目结舌,这卢七怕是病得不轻吧。“我跟你说,那刀兵之夜我恰好在宫内当值,太子提着剑斩杀窦怀贞等人时,那嗜血暴虐的样子,啧啧,让我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再说太子派郭元振幽禁自己父亲,隔绝内外,独揽大权,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哪里称得上仁厚?” “萧大,你休得胡言,殿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的傻弟弟,你呀,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当初他羽翼未丰,势单力薄,还敢不夹着尾巴做人,装得温文谦和。现下已大权在握,还顾忌什么?自然是现了原形,你别再被他迷惑了” 真不知道太子给卢七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死心塌地 卢凌风沉默不语,回想这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起事都要专门避开他卢凌风,怕他坏事吗?自己表过多少次忠心,说了多少次愿誓死效忠追随?为何就不能真的信他?往日种种当真是为了拉拢他,让他卖命才逢场作戏?越想越心痛,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 萧嵩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明日休沐,陆景初想在家中宴请你,有空没?” “可否早些时间,我之后还有事” “有事有事,一天天就你最忙,真是个劳碌命”萧嵩抱怨着 卢凌风举杯将苦涩的笑藏住,算算日子明天就是第五日了,赴宴后他还得去东宫找太子求解药,那么羞 耻的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心里揣着事,一杯接一杯地喝,萧嵩本就心大,也没多问,只是陪着喝。那翠涛酒劲大,没喝多少二人就酩酊大醉,直接倒头在醉仙楼睡了过去 直到卯初时分,卢凌风才悠悠转醒,见萧嵩还在一旁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自己慢慢起身,带着浑身酒气踉跄着走了 刚走到永兴坊里太子给他的宅邸便碰见府里管事的在门口等着。他一看见卢凌风,连忙上前扶住“郎主,您这是喝了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 “没多少,昨夜可有人找我?” “没...没人”管事的有些心虚,可卢凌风宿醉头疼没过多在意,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