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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零九 接应

    赵宁自然不会给方鸣任何实质有用的建议,一番敷衍将对方打发走。

    方鸣认为他是私心太重,不想给自己作嫁衣裳,虽然能够理解但愤恨深重,出门之后暗骂半响,在心里痛斥对方一点都不顾全大局。

    方鸣走后不久,赵宁出门散步。

    汴梁城中形势如何,赵宁当然不需要方鸣来汇禀。以他的修为实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足以做到监控全城,包括离开军营到城中各处巡视,与左车儿、李虎等人保持交流等等。

    城外大军围逼,城中云波诡谲,四处人心惶惶,赵宁心情轻松。

    心情轻松,是因为形势大好,一切尽在掌握。

    只不过,他的心情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尤其是神教的人不知道。

    譬如说赵宁现在碰到的,除魔军都指挥使朱昱。

    朱昱认为魏安之在已经失势的情况下,必然内心痛苦、满腹愁肠,受了挫折与打击,也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明白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

    他露出意味莫名的笑容,主动凑了过来,向赵宁打招呼:“魏上师,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巡城了?老是窝在军营不动弹,怕是不符合你副都指挥使的身份,职责有亏呐。”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他没有道理嘲讽赵宁,毕竟后者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但他依然这么做了。

    道理上他站不住脚,但心理上动机十足。

    朱昱现在是顽固派。

    之前赵宁邀请他加入白衣派,他本来已经传达出答应的意思,却正好碰上长街风波,他因为瞻前顾后没有及时帮助赵宁,注定无法在白衣派站稳,故而临时变卦,在事后投入了顽固派。

    既然成了顽固派,对魏安之这位前白衣派首领,怎么都要落井下石一番。

    也就是说,前几日赵宁还是白衣派首领时,既得首席看重、支持,又得众弟子拥护爱戴,旁人见了怎么都得礼敬三分,显赫人前威风无两;

    现如今,首席刚刚表露出抛弃他的意思,他刚刚成了闲人,方鸣这样的白衣派实权人物就开始想着架空他、取代他,旁人不再礼敬他也就罢了,还要上来踩几脚。

    赵宁不冷不热地瞥了朱昱一眼:“怎么,朱上师皮痒了?”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是不是欠收拾?

    朱昱没想到赵宁会这样回答,明明已经失势依然这般桀骜不驯,还敢对方他这个顶头上司如此触犯,不由得怒气上脸,走近两步,饱含威胁地道:

    “魏安之,你真当桀骜不驯是什么好的品质?你莫非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了?”

    赵宁嗤之以鼻:“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还是很低级的那种。一般而言,一条狗若是持续对我乱吠,我会选择打断它的腿。

    “你要是真有胆子,就再叫两声试试。”

    朱昱顿时火冒三丈。

    他哪里忍得了如此羞辱?

    忍不了。

    但也没有动手。

    很多时候,面对侮辱,根本不是忍不忍得了的问题,而是不得不忍。极限这种事——上限也好下限也罢,本身就是用来突破的。

    朱昱没有动手,是因为目光接触到了赵宁冷漠无情、暗含疯狂的眼神。

    他想起赵宁在长街风波中的表现,以及以一敌二的强悍实力。宣武军的都指挥使,神教的刘策,都是说杀就杀了。

    面对赵宁的目光,他不能不感到胆寒。

    此刻他意识到,真要惹恼了魏安之,对方依然会暴起杀人。而他身边没有强者随行,单凭他自己有实力对抗魏安之,百分百活命吗?

    魏安之杀了他,亦或是重创了他,直接逃走,去城外投了反抗军,也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当然,魏安之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极小。

    但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死都死了,魏安之就算被神教高手截杀丧命,他也没任何好处可言。

    朱昱脸上阴晴不定,踌躇万分,拿不定主意是跟赵宁拼命还是忍下这口气——就像他在长街上面对赵宁杀人时那样。

    犹豫的时间一长,气势便无,胆怯显露无疑,颜面尽失。

    赵宁面露鄙夷之色,一把蛮横地将其推开,大步朝前走去,丢下一句让他更加无地自容的话:“好狗不挡道。”

    恶狠狠地瞪着赵宁的背影,朱昱气得是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但他又能怎样?此时他能想什么?他在想:他娘的失策了,早就知道魏安之是个疯子,我应该多带一些强者帮手再来挑衅他的。

    他竟然在自责、反省。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心腹,低着头不敢迎接远近各处的目光,觉得丢人丢得实在是太大。

    ......

    一路奔袭,赵英率领八千轻骑到了扶沟县地界。

    在大道交叉口,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茶棚,摆着三套桌凳,茶棚里有一老一少两名伙计,老者四十多岁,小的二十出头,看到他们都躲在茶棚角落里不敢出来。

    让大队人马先行,留一队人马挡住茶棚的赵英,滚落马鞍走进茶棚,叫伙计上茶。

    “将军如何称呼?”提着茶壶上来的老伙计一脸亲切热络地问,仿佛赵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倒茶的动作很稳,稳得不像是一个乡下人。

    “本将姓赵。”赵英回应了一句。

    老伙计眼前一亮:“雄关漫道真如铁!”

    赵英:“而今迈步从头越。”

    老伙计:“大雨落幽燕!”

    赵英:“白浪滔天。”

    老伙计大喜,明亮的双眸开始泛红,眼中甚至蓄上了泪光。

    赵英看着他:“飞起玉龙三百万。”

    老伙计嗓音颤抖地回应:“搅得周天寒彻!”

    赵英起身,退后两步,肃穆神容,向老伙计抱拳庄重行礼:“反抗军骑兵先锋赵英,这厢有礼了!”

    老伙计怔了怔,没想到对方会先给自己行礼,连忙抱拳还礼:“一品楼许州分舵梁三,见过赵将军!”

    赵英握住老伙计的手,感慨万千:

    “辛苦你们了。不避生死深入敌境探查敌情,与强敌多番周旋,给大军提供情报,若是没有你们,我部就算有地图,孤军深入也会成为瞎子。于国于民于革新大业,你们功莫大焉!”

    梁三多年辛劳积累的万般苦痛,因为赵英这番认可、尊重之言,顷刻间消散了大半,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眼含泪光地道:

    “身为晋人,能为国家奋躯而战是我辈荣幸,万死不辞。赵将军,大伙儿日夜盼着你们到来,如今你们总算来了,大伙儿都已做好放手一战的准备!

    “上面让我们凡事听从赵姓将军的命令,赵将军,你只管下令就是!”

    赵英拉着梁三坐下,收敛情绪平复心境,语调沉稳地道:“不着急。我们只是先锋,你们给我们提供情报即可,真要你们奋起作战,怎么都得等到后续大队到来。

    “大致跟我说说扶沟县的情况,主要是地方藩镇军的兵力分布,哪几个乡坚壁清野的事做得大,另外再给我们派几名向导。”

    梁三接到过上面的命令,对赵英的话早有预料,当即把对方需要的情报简单说了说,而后挥了挥手,茶棚后的林子里便蹿出十来名作农夫打扮的修行者,接下来由他们承担扶沟县的向导任务。

    赵英没有在茶棚停留太久,带上十名向导上马离开。

    一路上,两名向导跟赵英说了扶沟县的详细情况。

    半个时辰后,赵英依照品楼提供的情报,将八千轻骑分作十股,由十名向导带着,去往不同地方打击下乡坚壁清野的官兵队伍。

    次日,八千轻骑在预定的地点再度集结。

    不少队伍都带上了新筹集起来的粮食。

    队伍筹粮很简单,在打击官兵坚壁清野的过程中,顺带处理一些为祸乡里的地主大户,粮食怎么都有了。

    赵英检查队伍询问伤亡情况,而后带着队伍向下一个目的地呼啸而去——战斗中产生的重伤员会留给当地的一品楼、长河船行照顾,都是乡村地带,不担心出问题,真要有麻烦,转移、隐匿也很方便。

    其实有他们这一战的威胁,扶沟县的官兵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出来,无论是坚壁清野还是做别的,都得等到一段时间后。

    而那时,赵平的人马就该到了。

    “前面就是陈州西华县地界。”

    行军至一条溪流边,队伍中的一品楼向导指着前方的一片树林对赵英道,“将军只需要打出我们约定的暗语,西华县分舵的同僚就会出来接应。”

    赵英点了点头,吩咐亲卫去打暗语。

    在跟西华县一品楼的修行者接上头后,扶沟县的一品楼修行者便告辞离去。接下来他们要回到自己的岗位,等待下一批反抗军轻骑亦或是大军过来,并继续执行自己在扶沟县的任务。

    进了陈州西华县地界,赵英向一品楼的修行者询问该县情况。

    在介绍完常规情况后,一品楼修行者补充道:“只要将军愿意,旬日之内,我们便能组织起三千壮士,配合大军作战!”

    “三千人?还都是青壮?”赵英大感意外。

    他在曹州进行过土地革新战争,知道一个县能拉起多大的战斗队伍。

    西华县纵然是个上县,有超过万户的百姓,但城里的人毕竟不能出来,在乡里还未进行土地革新的情况下,一品楼竟然就能拉来三千青壮,委实出人意料。

    “确实如此。赵将军不用奇怪,我等也不敢妄言,西华县之所以能有这样的能力,是因为平日里我们便深入乡野传播革新思想,帮助百姓解决困难,发动百姓反抗地主恶霸,获得了百姓支持。”

    一品楼修行者满脸骄傲之意。

    赵英心悦臣服地道:“有如此作为,一品楼西华县分舵当计大功。”

    得到赵英的认可,修行者满脸荣光:“我们能有这样的作为,其实是因为分舵的副统领,她带着我们连日奋战得来的。在西华县百姓心中,她声望很高,大伙儿都愿意听她的。”

    “哦?这位副统领姓甚名谁?”

    “副统领姜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