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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长公主王漠篇(八)

    麓空十一年三月,苍时回到羽都。

    阳光明媚的春日,谢曼的心在看到女儿无事后终于安定下来。

    銮驾上她对自己数月不见的女儿说:“如果再这样,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苍时扑到她怀里:“苍何没为难母后吧?”

    谢曼摇头:“你离开羽都后,他一直试图修复和谢家的关系。”

    苍时冷笑:“这狗尾巴草投胎的皇帝。”

    谢曼瞅着她,半埋怨半心痛道:“那也是你选的,早说过他没那么好调摆。”

    苍时看了眼窗外:“大舅来做什么?”

    “怕有人暗杀你。”谢曼说:“你走后大多数保皇党都归顺了苍何,包括方熙隆和章伯祥。”

    苍时点头。

    谢曼轻拍她的背,又颠了她的胳膊两下:“怎么还胖了,反倒是我一天天消瘦下来。”

    苍时羞愧:“我朋友做饭好吃,这段时间吃得有点多。”

    “这个时候说也迟了,”谢曼抱紧怀里的女儿:“当初就不该让你在外面乱跑。”

    回家后,王漠回到解除封禁的长公主府安排事宜,苍时进宫找到苍何。

    苍何被禁足在乾清宫,神色凄然地向她道歉。

    苍时看着他这样子好笑:“现在害怕了?”

    苍何很是低眉顺眼:“我想让皇姊从阴谋中脱身。”

    苍时感动:“让皇姊从阴谋里脱身的方法就是把我抓牢里?”

    苍何没说话。

    苍时叹气:“我不杀你,你也别折腾了,再过几年等你稳重些我就不再管你。”

    苍何却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他问:“不管我是任由我做傀儡的意思吗?”

    苍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苍何问苍时:“皇姊当初为什么要拒绝皇位。”

    苍时中指朝天:“因为老天不准。”

    最后苍何被问到海茵现在身处何处,他如实告知海茵现在被关在坤宁宫。

    “她像疯了一样,”苍何带皇姊去见昏迷不醒的海茵:“我采用了一些特殊手段让她冷静下来。”

    第二天,被禁足半月的皇帝苍何再次出现在朝会,执政权重新落入以太后谢曼为首的谢党手中。

    保皇党内部出现裂痕,苍何替皇姊安抚以蓟巨为首、不满谢家篡权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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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苍时同王漠散步,半路无端提出比赛:“我们聊会儿西树,比下谁知道得多。”

    见王漠点头,苍时便说输的人要把赢的人背回家。

    王漠假装没听出她的小心思:“西树东南部崇山峻岭,与颢州接壤,东北部地形平坦,多平原丘陵,与北狐相接。中央盆地往西有极炎沙漠,南部是森林,两条大河一条自北狐与青鸾交界处经西树流入大海,另外一条从颢州流入,水文特征稳定。

    除去盆地中央的西树风氏联盟国,还有十七个大型部落及若干小部落,其中北部平原的嵇蛮部落和跨越丘陵、盆地与森林的熠蛮部落规模较大。

    西树人大多信奉本土巫神,好行巫术,以不同动植物为图腾。

    在风氏统一西树建立联盟国以前常年彼此征伐,而自麓空三年上届西树盟主去世后,他成年的儿子都死于内斗,现在他十一岁的小儿子风行止做西树的盟主。

    风行止的母族出自嵇蛮部落,而风氏历来与熠蛮部落交好,因此在这个傀儡盟主的背后是两大部落的博弈。”

    等他停下后,苍时幽怨地盯着他:“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王漠把眼睛移开:“你可以试着抱我回家,我不介意。”

    苍时笑:“我还不想被其他人看到相公那么娇羞躲在我怀里的样子。”

    王漠脸色微红。

    苍时想了想:“你没提西树神话,我可以讲一下:

    西树神话的主体由十巫九蛮及无数民间传说组成。

    海茵来自笙巫部落,信奉名为伊希切尔的海巫。她是掌管海洋、月亮与生育的女神。

    同时还是惩戒之神,据说伊希切尔降下灭世洪水前,她的属臣会为她吹笙鼓簧,笙巫就是为她吹笙的属臣。

    九蛮是青鸾起的蔑称,是日巫后来取代其他九巫的九个孩子。日巫托纳帝是十巫之首,掌管大地、太阳、天气和战争。

    有传说他与海巫孕育二子一女。在他背叛海巫后,海巫发誓永不见他,西树的古人以此解释潮汐现象。

    另外一种说法是日巫是海巫的孩子,自海洋而生,又回归海洋的怀抱。”

    苍时像遇到什么难题,纠结片刻才说:“我最开始以为九蛮的故事发生在十巫之后,但是查阅古籍才发现九蛮中不少传说可供考证的时间比十巫早。

    按这么说,除了日巫作为起源,其他巫神都可能是后期才添进去的。”

    王漠好奇地打断:“你这么深入地研究西树神话干嘛。”

    苍时不好告诉他自己以前在西树待了很多年,她不高兴地看了王漠一眼。

    王漠不再追问。

    “西树神话不成体系而且错综复杂,每个部落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

    从历史的角度看,巫字辈部落被赶到偏僻的犄角旮旯,而蛮字部落占据了位置优越的盆地和草原。”

    苍时和王漠往回走,路上的小贩大多准备收摊回家。

    苍时拉王漠袖子,王漠蹲下背起她:“这么大了还要人背,别人要笑话你的。”

    苍时不在意地贴着王漠:“让他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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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蓟巨密会皇帝苍何:“保皇党中绝大部分人对陛下是忠心的。”

    苍何摇头:“方熙隆惯爱见风使舵,如今不会为朕对上长公主。至于章伯祥,此人朕已经看清,他恐怕不会向任何人效忠。”

    苍何向这位忠诚的臣子道歉:“爱卿不必再同朕见面了,谢家很可能会从你开刀,彻底瓦解保皇党。”

    蓟巨却再次劝慰他:“莫要失去信心,陛下还很年轻。”

    苍何只说:“不要对长公主动手,她会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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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发生了一件大事,离家多年的谢雪霏携夫与子回到谢家,她苍老许多的父亲谢子文和母亲梅思柔流泪将她抱入怀中,一家人终于团聚。

    谢雪霏同父母提起表姐苍时暗中保护自己,拦截追兵的事。

    谢雪霏流泪比划:我本想回到父母膝下,但表姐说羽都对我太过危险,让我在外躲避。

    谢子文深深叹气,接受了女儿的丈夫,并帮他在朝中找了个闲职。

    晚上谢子文同苍时写信,抱怨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女儿安然无恙的消息,白白让他妻子在夜里神伤。

    苍时万分诚恳地回信道歉,说朝廷局势变化多端,她惶恐自己无力保护表妹,所以让她置身最安全的地方。

    谢寒上门拜访谢雪霏,为她带来从各地收集的美人画像,谢雪霏在丈夫吃味的表情下脸红收下,同谢寒比了一个圈。

    谢寒沉默片刻,道:“我回来羽都后,已经很久没人用这个暗号了。”

    谢雪霏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情绪再起波澜,她又流泪不止,说错话的谢寒被他的堂婶梅思柔赶走。

    早前因为苍时的背叛,不再同她来往的表妹谢远南和跟随父亲回到羽都的谢彦休拜访长公主府。

    谢远南高兴地同兄长说:“我就知道长公主是谢家的人,只是在和保皇党虚与委蛇。”

    谢彦休让她莫说胡话,他同长公主说:“谢家落魄的那段时间里,我时常想天真可爱的表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现在看来是我肤浅,万幸我也从这事端中稳重起来。”

    他笑了起来:“几年前我就想邀请表妹去颢州爬泰山,但是后来困于时事,一直耽搁至今。”

    苍时也笑着同他约定爬山。

    原来是表哥啊,苍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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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攻下北狐,使这个老对头成为青鸾的属地后,人们对战争的热情与日俱增。

    “真是可怕,”苍时对王漠说:“不少人的儿子和兄弟死在了战争中,却还是崇拜战争带来的荣光与富贵。”

    王漠提出反对观点:“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希望和平的。”

    苍时不在乎地摆手:“随他们怎么想,百姓又做不了主。”

    王漠听了她的话微微皱眉:“我有时候想不通你在做什么。如今西树同青鸾并无争纷,你却好像非攻下西树不可。”

    苍时将带他带办事处。

    放置书信的柜子被推开,后面是青鸾开国之帝苍兴的画像。

    画像右下角有两行小字:

    平北镇西,威定九州

    青鸾崇尊,琢以成碧

    苍时说:“我需要做到这两句话才能摆脱短命的诅咒。”

    王漠再一次听她谈起寿命的话题,极端抑郁情绪使他有些失控:“到底是谁说你会短命的。”

    “这是真的。”

    苍时对上王漠的双眼:“你是世间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

    这秘密如此沉重,让王漠不敢轻易怀疑真假。

    “收复地方权利,攻下北狐西树,做出流芳千载的功绩。”

    苍时说:“如果我越过它们登上皇位,老天就会降下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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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茵醒了,她闹了一会儿,被苍时打晕过去。

    王漠给苍时被咬出来的伤口上药。

    “她可真不是东西,”苍时心塞:“我怀疑她想咬死我,亏我对她那么好。”

    王漠问她:“青鸾从哪里攻入西树?从北狐应当会容易些,颢州同西树东部地势险要,不是适宜的切入口。”

    苍时笑:“打仗我们就不要管了,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麓空十一年四月,朝廷征兵。许诺杀敌一人赏十金;杀敌五人终生免除赋税,家中贱籍可恢复良民身份;杀敌十人封官拜候,百姓踊跃参军。

    五月,平北大都督领兵前往属地北狐同西树交界处,正面迎战西树军队。

    同期,镇西军从颢州出发,越过天堑,偷袭西树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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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西军大都督谢子迁受伤,将军谢彦休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苍时耳中时,气愤的苍时一掌把桌角拍断。

    镇西军试图攻入西树盆地的风氏联盟国,没想到对方早已在路上做好埋伏,在北面与平北军交战的只是幌子。

    “有人出卖军中消息!”苍时怒骂:“又是哪个挨千刀的蠢货坏事。”

    王漠让她冷静,苍时前往皇宫把坐在窗边发呆,看到她来一脸高兴的苍何痛殴一顿。

    “不是我干的。”苍何郁闷:“我这个月都没出宫,也没见任何人。”

    苍时收手:“现在谢家的仇敌就你一个还在弹跳,不是你是谁?”

    苍何咳血,幽怨地看着苍时:“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苍何看着脸色恐怖的皇姊认真回忆,说:“清音坊坊主是我的人,恐怕他见我受困,便自作主张同人谋划了此事。”

    话音未落,他被苍时踹倒在地。

    苍时阴沉地说:“我给过你机会,如果你再有动作,我就杀了你。”

    苍何只是低头:“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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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音坊坊主月缄交代了全部,但供出的人却让苍时为难。

    “怎么会是袁家,”苍时感到棘手:“我姨夫袁敬晖走后谢家没少帮衬他们,姨妈知道肯定会崩溃。”

    王漠同她分析:“袁家如今势弱,恐怕见不得谢家独大。你姨夫走后,谢袁两家晚辈中并无联姻,可能如此便生疏了。”

    苍时秘密处决了叛徒袁侃,却并未告知谢家,她心中生出无限沧桑:“我答应过濮阳思弦照顾袁家家眷的,可这些人权欲甚重,我不能放任不管。”

    王漠提议:“让他们去往北狐,把他们交给濮阳思弦”

    苍时说会考虑这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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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柱国谢子迁重伤,无力重返战场,镇西军失去将领,气势低迷。

    同期平北军陷入苦战,青鸾军队在不熟悉的北狐属地边境对上骁勇善战,男女皆可上战场的西树并没有讨到好,好在后备力量充足,双方僵持不下。

    七月末,长公主苍时离开羽都,前往朱州,调用那支潜伏久已的军队。

    苍时站在海边,指给王漠看海上冒着黑烟的战船:“那批船是我最后的秘密。”

    王漠后怕地说:“如果此前露馅的话,你的政敌会撕碎你。”就像当初撕碎萧家一样。

    苍时轻狂道:“我输得起,输得起的人才能赢。”

    王漠不再担忧,他看着意气风发的苍时也被染上几分激扬的情绪。

    镇西军队也赶往朱州,将士当中大多没有水战经验,对此战役并无信心。

    苍时要同将领交代事情,王漠便退到一边看海。

    他在船上看到一个老熟人。

    指挥属下拉船的士官大喊:“女人不能上战船,这不吉利!”

    话音未落,他便被人捂住嘴,船上的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那是新任镇西大都督,”旁边的人同他说:“不久前在颢州击退西树军队的柱国之女谢远南。”

    王漠心想她现在倒是气派,父兄出事不得不担起责任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躁动的性子。

    苍时说完事情走过来,笑道:“我说过不要小看她,如果不是军队以前不收女子,我表哥不一定能赢她。”

    王漠看着忙碌的人群忧心:“西树内部分裂,并不是打下西树联盟国就够了。一城一军队,一户一将领。你们要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打打过去?劳民伤财却无显著见效,恐怕不妥。”

    苍时露出一个凡事尽在掌握的表情:“放心吧,我把海茵带过来了,她能处理这些事情。”

    海茵自从来到海边就不再发疯,整天朝窗外的大海看。

    “我要回去了,”晚上跑到苍时房间钻进被窝的海茵说:“你履行诺言,海巫会保佑你的。”

    苍时把她赶了出去。

    海茵在她关门后流下眼泪。

    八月,在北狐西树边境苦战的明彦昭传回消息:柱国谢子迁之子谢彦休叛国,带领西树军队击退平北军。

    这个消息被太后谢曼压下,只告诉亲信,因此并未引起轩然大波。生病的柱国谢子迁听到消息气昏过去,发誓要同谢彦休断绝关系。

    苍时倒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八月中旬,自朱州海岸出发的军队靠近西树海域,海岸上却没有西树的军队。

    突然狂风大作,青鸾的战船失去航向,有船触礁沉没。好在有经验丰富的将领沉着应对,船队在短暂的混乱后恢复秩序。

    西树沿海覆盖森林的山地上燃起火把,应战的不是联盟军队,而是部落军队。

    “哪个部落?”苍时问海茵。

    “是风氏的人,肯定是蛮字辈!”海茵怒吼:“那群没德性的蛮子还不去死。”

    苍时心想这不是前天船上士兵说的粗话吗,怎么叫她学去了。

    于是她轻拍海茵的头:“淑女一点。”

    海面刮起反向的风,帆船掉头,乘着风飞速逃离。

    西树部落的人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见一小船逆风驶来,上面只有一年轻女子。

    “是自己人,”部落首领让拉弓的部下不要射箭:“应该是派去打探情报的先遣队。”

    海茵站在船上,靠近海岸,自她而下的海面阴影涌动。

    等到她靠近,一长满逆鳞的巨蛇穿破海面,直奔部落首领。

    海茵站在巨蛇头上,看仇敌被巨兽吞入口中,部落军队被海水淹没。

    另外一边,驻守沙漠的西树将军颤抖跪下,青鸾逆风而来的战舰冒着黑烟,巨炮如烟花般在他的军队炸开。

    镇西军登上海岸,谢远南割下他的头颅挂在部落前的祭坛上。

    她向恐惧的西树人宣布:“你们的巫神使西树归顺于青鸾,我们会保护你们。”

    另外一边,惊恐的西树盟主,只有十一岁的风行止看着替西树带来胜利的青鸾将军杀死自己的近臣,将盟主的发冠与祭祀的权杖取走。

    “真是恶心的工作。”谢彦休擦剑时对尸体抱怨:“我对你的女儿一点兴趣都没有,对你的儿子更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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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四人在西树中央盆地的西树联盟国会面。

    海茵躲在苍时背后,警惕地看着带上盟主发冠的谢彦休。

    苍时安抚她:“表哥只是带着玩玩,他不是西树盟主。”

    谢彦休见状取下发冠,控诉苍时逼迫他出卖色相的诡计。

    苍时让他少说些无中生有的事来污她清白,谢远南看着哥哥平安无事再也撑不住严肃的表情,扑到他怀里流泪。

    稍作休息后几人交代了战场上的情况。

    “几个巫字部落在首领被我杀死后就投降了,失去秘术的他们没什么反抗能力。”海茵说。

    谢彦休则交代了西树的残余军队,他攻下西树要地,失去补给的联盟军却还能与平北军打平,战斗力着实惊人。

    谢远南脸色难看:“镇西军一路打来很艰难,这些人会许多闻所未闻的巫术,我们吃了不少亏。”

    苍时让谢彦休把权杖拿出来:“众巫的戏法只能在各自的领地使用,在权杖面前不得有异心。”

    她把权杖交给海茵,看着她抱紧权杖,如同重新回到父母的怀抱。

    苍时安慰她:“如今你也算为死去族人报仇了。”

    海茵摇头:“他们没死,海巫的信徒会通过权杖回到月亮上,在安然的睡眠中陪伴彼此。”

    等谢家兄妹离开,苍时问她:“你的诅咒还在吗?”

    海茵感受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了。”

    苍时松了一口气:“不枉我到处找书还原笙巫秘术。”

    “都怪风氏,”海茵咬牙切齿:“他们藏匿秘术,还把我逐出故乡,我自十四岁起就一直被海巫的呼唤折磨。”

    苍时安抚她:“都结束了。”

    海茵看着苍时,露出虔诚的表情:“如果一切结束后你想杀我,我不会反抗。”

    苍时让她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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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握权杖的海茵作为青鸾代表与其他部落谈判,众首领在见过青鸾钢铁怪物的厉害后不再负隅顽抗。

    西树归顺青鸾,在中央盆地建立西树都护府,柱国谢子迁及其子谢彦休镇守,中央立海茵为西树圣女,传达神灵的指示。

    苍时邀请西树部落首领和有名望的人参加海茵的即位仪式。

    仪式上,点燃夜色的万丈火焰被从天而降的无根之水熄灭,象征风氏的烈鸟被海巫的白虎击溃。

    首领们看到大呼神迹。

    “这些蛮子真好骗,”苍时感慨:“羽都的人要是和他们一样淳朴就好了。”

    王漠心绪不定同她说:“军队调离,你也不在羽都。这次回去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苍时说:“苍何已经没勇气再同我作对,他胆子很小。”

    王漠仍然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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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一年十二月,平定西树,班师回朝的几人受到热烈欢迎,特别是谢家兄妹,差点被热情群众投掷的花果香囊淹没。

    苍时和海茵就没这么好的待遇,寻常百姓并不知道苍时在其中的事迹,而海茵又是异国人。

    同时回朝的明彦昭更惨,不仅没人欢迎,还有亲友嘲讽他那么多兵攻不下小小西树。

    明彦昭要郁闷死,明明是他在北方替其他人分担了西树的绝大部分兵力,结果吃力还不讨好。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他妻子张嘉鱼怀有身孕,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做父亲了。

    明彦昭的母亲郑采薇告诫他:“以后做父亲了可不能再这么轻浮了,那些狐朋狗友能不往来就少往来。”

    明彦昭满口应下,腹诽我每年就回来几次,还要整天唠叨我。

    接受封赏后,苍时看着海茵和谢彦休说:“你两以后要长期共事,不如干脆结婚,好让西树和青鸾都安心。”

    被两人异口同声拒绝的苍时失望地离开。自从尝到联姻的甜头,她平日总不忘给其他人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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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恢复平静,苍时讲袁家的背叛告知姨妈谢汤,得知儿子袁侃死亡真相的她痛苦不已。

    袁馥一支被下放到北狐,而袁敬晖一支幸免于难,但也选择离开羽都,跟随谢子迁驻守西树。

    明彦昭仍然带领平北军回到玄州,而谢远南带领镇西军回到颢州。

    军队将士对这个性格豪爽的女中豪杰很是佩服,谢远南也觉得比起羽都自己更适合待在边境。

    大舅一家除了大表哥留在羽都,其他人前往西树管理都护府。

    离开前,两位大都督把半边君符交给苍时,并暗示如果她有所图谋,自己会帮忙。

    苍时只是摇头,接过两人递过来的半边虎符。

    卞陵公世子王携之出任尚书右仆射,王希达前往玄州出任刺史。

    一直倒霉的王家勉强对谢曼母女有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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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二年,青鸾欣欣向荣,中央肃清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之事。

    地方杜绝拉帮结派,私下械斗。

    在农业、医疗及轻工业快速发展的青鸾,规范的道路遍布各地,人口增长率达百分之一百七十一。

    麓空十三年,朝廷在国库充足的情况下推出几条新政。

    使官吏整理青鸾律法,并由中央在各地衙门外设立普法栏目。

    男女同耕同作,女子可入朝为官。

    各地新办学校,在基础教育学院上分设职业技术大学、自然科学大学和人文科学大学。

    同时,长公主宣布此前民间饱受争议的《张氏六四元素表》和《三大定律》是经得起考验的真理。她全盘否定古典哲学中传统元素构成的体系,提出“认识世界必须放弃传统思辨方式,立足于严密的实验基础之上”。

    随着物理化学两大学科确立,全国涌起科学的浪潮。每年选出有建树之人可领朝廷俸禄,封学士官位食邑百户。

    各地工厂兴办,传统立下明文规定:工人劳作时间不得超过五个时辰,工作五年以上的工人占有工厂一定份额的股权,且厂主需为工伤承担医疗责任。

    麓空十三年二月,随着石漆化工业的成熟,首辆火车投入使用。

    青鸾正式进入工业时代。

    尽管私底下仍然有触目惊心的惨案,至少明面上的青鸾一片欣欣向荣。

    王漠本以为内外安定后,苍时会从此闲下来,但她不仅没有,反而万分严肃地同他说:“王朝最恐怖的敌人即将到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看着王漠困惑的表情,苍时深深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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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去看望母后时发现苍郁之也在,对方垂头丧气地拿着书坐在一边罚抄。

    “这孩子不像你,她既不像苍家人,也不像谢家人。”谢曼说。

    苍时对这个孩子像不像自己并不在乎,大概率下辈子也见不到:“可能和生她的人像。”

    谢曼提起内阁有人提议立苍郁之为皇储:“我有点不想她当皇储。”

    苍时余光撇到苍郁之大受打击,把头埋在书里掩饰自己的表情。

    谢曼笑了一声:“郁之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我倒觉得她很合适。”

    苍时注意到苍郁之在竖起耳朵仔细听。

    苍时说:“当然也有可能不合适,母后看着决定吧。”

    谢曼让宫人带苍郁之离开,等到周边没有旁人,她问苍时:“你和工商联盟起了冲突?”

    “他们野心不小,拉帮结派笼络了不少人,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苍时说。

    谢曼眉头微皱:“当初就不该放开管制,自古多商人误国,你和苍何到底在搞什么鬼。”

    苍时摇头:“他们能为青鸾带来繁荣,当初是我主动找上荆序给予他政策和资源上的支持。他原本只想当个富甲一方的商人,我用理想诱骗他进局,事到如今失去控制是我太过自大。”

    谢曼拿出两个折子。

    一个是朝中官员的胞弟在去往炎州经商的路上和地方官吏因为商品入城税发生冲突,被人失手打死。

    另外一个是炎州有名的大厂主因为漏税,被强制没收全部财产。大厂主不满判决却哭诉无门,一位同工商联盟有往来的朝官禀报了此事。

    谢曼撑着头看沉思的苍时。

    片刻后苍时开口:“我得让这群人好好发挥一下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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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四年九月,朝廷下达政令,上调工商业赋税至百分之六十八,并且保留各地额外征收过路费和商品进城税,逼垮不少场主和商人。

    同时中央打击地方豪强兼并工厂、圈占土地的行动。

    麓空十四年十二月的宫宴后,羽都召开一场密会,参与者除去九州刺史的代表,两位大都督和四位内阁大臣,还有皇帝太后和长公主。

    以及商人荆序派来的革新派代表。

    那人面对整个青鸾权贵的浓缩并不紧张,甚至同谢远南聊天:“堂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谢远南已经从苍时那里知道铁船大炮都是革新派的杰作,她目露谨慎对上谢寒。

    谢寒拿出卷轴侃侃而谈,王携之只听第一句就拍案训斥他:“把权利给百姓让他们治理国家,怕不是明天就要亡国。”

    谢寒微笑,口吻却很是严肃:“这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告知。”

    谢寒看向苍时:“要感谢长公主,不然我们走不到今天。”

    苍时道:“百姓安定下来就不会跟随你们。”

    苍时面色深沉:“回去告诉荆序:当使人民为他的理想而流血时,这场战争就不再是正义的,而是政治的。”

    谢寒直视她:“这并不重要。如果人民知道他们能靠抗争取得什么,就会一直为自由而奋斗。”

    苍时摇头:“你们为了人民的未来放弃了人民的现在。”

    谢寒反击:“殿下说这话是因为死在变州洪水和多恩瘟疫里的人不会出现在您梦里吗?”

    他环视众人做最后判决:“我希望这是一场自上而下的革新,而非自下而上的革命。诸位完全可以同过去那般继续管理这个国家,只是将人民的权利还予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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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看着熟睡的王漠第一次产生恐惧的情绪。

    如果青鸾被摧毁在麓空十七年以前,苍时就要再一次死在诅咒里。

    不要回忆,苍时告诉自己:向前走,直到轮回停止的那天再回头。

    但是回忆已经赶上了她。

    麓空十一年,柱国谢子迁推翻苍何统治,诛灭王家党羽,拥护血脉正统、声望显赫的苍时登上皇位。

    谢家显赫,门客及子弟行事愈发放纵跋扈,让其他世家惶恐谢家独大。

    麓空十二年,各地爆发以前轮回所未发生的饥荒、洪水、瘟疫,世人称天诛青鸾。

    麓空十三年六月,柱国谢子迁受人陷害误杀四岁女童,民愤难平,太后谢曼召回谢子迁,禁足一年。

    同年十一月,起义叛军攻入羽都。

    忌惮谢家的众世家自苍时荣登大宝便无法安稳入睡。苍时登基前极力拉拢,这些氏族勉强为新帝献上忠诚。

    在叛军攻入羽都的前一刻,郑同泰称病请辞,他的女儿,穹北王妃郑采薇劝反了作为谢家盟友的明正藻:“皇帝不得民心,上天也不庇佑她,没必要为谢家白白把自己搭进去。”

    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太后谢曼的宫女出卖她,使叛军找到谢曼及苍时。

    谢曼为救女儿,毁去她的容颜,给宫女穿上皇帝的衣服后点燃桐宫。

    被暗卫打晕带走的苍时所见的最后一幕是母后站在燃烧的桐宫,要如凰鸟般化为灰烬。

    失去至亲,被命运玩弄而痛苦不已的苍时直到发现开国之帝的画像才明白自己重生的真相——来自血脉的诅咒,迫使她同青鸾王朝绑定在一起。

    她需要通过考验,抵达血脉为她定下的目的地才能摆脱无止境的轮回。

    王漠醒来了,他轻拍苍时的背问她:“又做噩梦了?”

    苍时点头。

    王漠起身点灯,烛火下映出苍时恐慌的脸。

    苍时见王漠看着自己,伸手要拦,但王漠握住她的手腕。

    “别看了,”苍时闷声:“不要看。”

    王漠只是抱住她:“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