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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长公主王漠篇(五)

    长公主驸马王漠搬进长公主府。

    王漠坐在院子里看信,苍时正从外面回来。

    苍时见王漠头也不抬,坐过去问:“什么信比我还好看?”

    王漠把手中的信给苍时,是苍时当初寄给他的第一封信。

    苍时看着这封信露出微妙的表情。王漠问她:“这封信上的内容是真心的吗?”

    苍时老实承认:“夸你的那部分是真心的,说仰慕你那部分是假的,那时候我都还没见过你几次。”

    王漠把信收去:“我就知道。”

    苍时从后面扑在王漠身上:“现在是真心的了,真得不能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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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早上去浇花的时候发现他的黄花杜鹃被人搬动过,他找到长公主府长史罗谦:“你能不能和仆人说一下不要碰我院子里的花,那花很娇贵,我怕它活不好。”

    罗谦看了黄花杜鹃一眼,现出为难神色:“我会和仆人说的,不过长公主府人员复杂,我也未必每一个人都能见到。”

    王漠只好去找苍时。

    苍时看着杜鹃,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她对王漠说:“放心吧,不会有人动你的花。”

    王漠摇头:“不是我的花,是我们的花。”

    苍时笑:“越来越会说话了。”

    两人正聊天,一个黑发女子端着点心从亭子不远处的廊道走过,无视谈笑的苍时和王漠。

    王漠来长公主府也有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

    于是他问苍时:“那女子是谁?”

    苍时想了想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平时你也碰不上,别管她。”

    不远处传来瓷碗碎裂的声音。

    苍时在王漠耳边小声说:“她脾气不好,你最好别惹她,小心她放老虎吃掉你。”

    王漠回忆起麓空四年的秋狩。

    他问苍时:“这样的人放在府上不会有危险吗?”

    苍时:“不知道,不过有危险的人不会是我。”

    苍时同王漠说:“我死了她必死无疑,而且她还等着我帮她杀回西树。”

    王漠皱眉:“不是这种危险,我怕你惹上无妄之灾。”

    苍时摆手:“不管做什么总要承担一定风险的,更何况我会看好她。”

    王漠还想再说什么,苍时捏上他的脸:“你再多话以后不同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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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向师父谢子文请辞,以后不会再来上课。

    谢子文神情恍惚,说不上是伤感还是松了一口气:“从我开始教你就想着这天什么时候到。”

    苍时最后看一眼她平时上课的地方,她要在这里结束她稚弱的童年。

    谢子文站在她身旁:“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苍时看向远方:“马上要忙起来了。”

    谢子文看着苍时:“雪霏曾向我提过你的意向,那时我没放在心上。一眨眼你已经到了能说得上话的年纪。”

    谢子文说:“你母后同我说你聪明绝顶,我却总觉慧极必伤。长公主,你是谢家异姓的孩子,为什么不借谢家的势。”

    苍时摇头:“我若与谢家一损俱损,事发后谁来照顾谢家的家眷?”

    谢子文笑:“往后五十年谢家最大的威胁恐怕就站在我面前。”

    苍时:“没有哪个家族能永享尊荣,任何一个世家都可能垮台。”

    “舅舅,您一定要派人去朱州看看。羽都的风到底太暖,人安逸下来就很难保持敏锐。”

    谢子文没有反驳,他只说:“你母亲和小姨经常吵架,但是她们永远是手足至亲。”

    他最后对苍时说:“上了权利场,难免有合作与纠纷,小打小闹也罢,总归要记住自己是谢家人。”

    苍时闭上眼睛:“这话该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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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卿甘孝彦邀请长公主苍时上清音坊玩乐,恰逢王漠休沫。

    王漠硬跟过来,苍时只能随他。

    见到长公主带了家属来,甘孝彦拿出一瓶美酒:“从来没有带家属上清音坊的道理,难不成长公主驸马怕我们吃了你?该罚,罚你三大杯。”

    苍时接过:“就等着这酒,我喝就是,少戏弄我夫君。”

    王漠控制自己的嘴角不上扬,坐在苍时身边。

    酒过三巡,苍时不仅自己喝,还要帮王漠挡酒,竟有些不支。

    王漠本想带苍时离场,谁知甘孝彦冲王漠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光喝酒听曲多无趣,长公主,我给您准备了个乐子。”

    说完他拍手,一身着艳服的美男子抱着琵琶缓缓走入。

    王漠坐在苍时身旁,面色沉静地想:我还在这里呢。

    苍时突然站起,从位置上走出来。

    甘孝彦欣赏王漠努力控制表情的样子。

    苍时抓起坐着的王漠,两人隔着桌子亲吻,一个短暂的吻后,苍时对其他人说:“这是我夫君,羽都最美的男子。若是有人要给我塞人,至少先美过他。”

    甘孝彦大笑:“长公主真不愧是奇女子,甘某佩服!”

    说完他又望向王漠:“长公主驸马相必也是能与之相比的奇人吧,不如也向我们展示一番?”

    傻子也知道甘孝彦在为难王漠,但是王漠必须忍耐,如果他反驳,受辱的就是苍时。

    苍时脸色冷了下来:“我丈夫自然是经天纬地的男子。他不是乐坊供人取乐的乐人,你这般羞辱,无异乎打我的脸。今日喝酒不开心,以后不必再聚。”

    甘孝彦收起脸上的轻浮表情,同她道歉:“我不知长公主是这般重义的性情中人,是我失礼了。”

    苍时已经带着王漠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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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羽都的夜晚并不寒冷,离开清音坊的的苍时不想回家,拉着王漠在鹤水河畔散步。

    王漠问苍时:“我是不是妨碍你了?”

    苍时看上去并不低落,反而有些高兴。

    她带着醉酒后的肆无忌惮对王漠说:“你知道的,那瘪犊子就等着我上钩好羞辱我,今晚你来不来他都有后手。”

    苍时注视着王漠:“有你在我很开心,我很早就不想同他纠缠了。”

    苍时做出失礼的动作,她冲鹤水河比中指:“此路不通就另寻他路,他一个受人排挤的大理寺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王漠静静地看苍时闹,这时边上有人过来,他忙拉住苍时的胳膊。

    苍时却突然反手抓住王漠,在河畔狂奔。

    等王漠差点喘不上气,苍时才缓下脚步,两人慢慢在林间停下。

    苍时看着王漠:“有你在我真的很开心。”

    她带着醉酒的迷离,在王漠耳边轻轻吹气:“要不要?”

    王漠不说话。

    苍时笑了:“就知道你不敢,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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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原本以为甘孝彦会同苍时交恶,没想到那日之后甘孝彦频频私下示好。

    并不意外的苍时对请教的王漠说:“甘家是孤家寡人,选择盟友自然要万分谨慎。现在场上没被他得罪又撑得住场的只有背靠皇帝的长公主,如果当时我忍了,他就要坐地起价。”

    苍时看着沉默的王漠:“现在是他求着要上我的船。”

    苍时摇晃陷入沉思的王漠,等他回过神亲亲他:“那天晚上我俩真是太潇洒了,不然不知道还要拖多久。”

    王漠看着苍时想起一个失礼的问题:保皇党现在有多少人。

    他开始痛恨自己世家子弟的本能了。

    但是他从不对苍时隐瞒,于是他问:“我能同父亲说起这件事吗?”

    苍时看着一脸紧张的王漠心情复杂:“带你去就是默许你说的。你这话问出来我怎么同把前途系我身上的人交代。”

    “与其让王家整天猜我在干什么,不如坦荡一点。你也别那么实诚,该担起责任了。”

    说到这苍时的话语停了一瞬。

    “说句不好听的,你哥野心很大,早晚要出事。”

    王漠皱眉,苍时接着说:“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我同他劝过千万遍,没让他迷途知返反怪起我多事。”

    王漠问:“我哥在谋划什么?”

    苍时摇头:“你爷爷都不一定知道,我只能保证他不丢命,其余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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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散值后直接回了王家看望奶奶苍楚楚。

    萧玉瑶看他一个人来的便问:“我儿媳又去应酬了?”

    王漠没搭理她话中的嘲讽,恭敬回答:“她进宫陪太后了,可能要住几天。”

    语罢同奶奶说起:“苍时本来打算今天和我一起来看望您,但是她母后叫她进宫,可能有事商量。”

    苍楚楚轻拍王漠的肩膀,示意收下他俩的心意了。

    萧玉瑶打断这温馨的一幕:“我媳妇怎生得这般劳累,你这做丈夫的不中用,还要她去外面奔波。”

    王漠总算听出她话里有话:“您又怎么了?”

    苍楚楚挥手,萧玉瑶安静下来。

    卞陵公夫人苍楚楚对王漠说:“你们成婚两个月了。”

    王漠反应过来:“长公主暂时不想要孩子,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

    苍楚楚叹气,她看着毫无顾虑的孙子:“长公主同谢家生分,却不与王家为伍,而是自立门户。”

    “我算想明白她当初看上你哪点了。”

    苍楚楚说:“现在那些都不重要。长公主不是寻常女子,成天和朝臣混在一起,结交的都是国家栋梁,万一她哪天变心了怎么办?”

    完全没考虑过这种可能的王漠愣在原地:“她不是那种人。”

    苍楚楚接着说到:“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算她对你用情至深,也抵不住别人使些下作手段。”

    王漠看着奶奶严肃地同他说:“长公主美名在外,少有男子不心动的。如果她怀上别人的孩子,要把你放在什么位置?”

    王漠不愿意去设想这样的可能,他觉得是对自己妻子的亵渎,他声音不复刚才的平静:“我会同她说让她行事注意些,你们不要再拿没发生的事情诽谤她了。”

    萧玉瑶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对长公主满意得很,你个蠢货听不出我们说的是你吗?”

    苍楚楚摆手,让萧玉瑶不要再说话。

    “长公主背后的保皇党到底比不上世家底蕴深厚,现在的朝臣一半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与她结交。”

    苍楚楚看着低头不语的王漠。

    “另外一半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那些不便与谢家往来的王家党羽可以放心和长公主结交。”

    “现在她羽翼渐丰,谁也不知道她最后会接过谁的橄榄枝。如果你们生出间隙,介时她不仅要重创王家,更会带走一批支持者。”

    萧玉瑶嗤笑:“就像你,王家没把长公主娶进家门,反倒赔进去一个儿子。”

    苍楚楚终于还是叹息着说:“我不想这样的,但是王漠,你需要一个孩子,王家也需要这个孩子。”

    最后她温柔注视陷入痛苦的王漠:“其实我不想说这些,我只想在死前看到你们的孩子,不然到死都要为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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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最近不怎么出门了,王漠一回家就能见到她。

    今天王漠休沐,苍时做了一些点心,味道惊人美味,于是王漠吃味:“你之前都没送过我点心。”

    苍时娇嗔:“这可是长公主做的点心,自然只有长公主的人能吃。”

    王漠心里美得冒泡,他问:“你最近不忙了吗?”

    苍时摇头:“忙完了,至少接下来一个月没什么需要我亲自出面的事情。”

    外面传来争执的声音,王漠和苍时出门查看,发现海茵打了仆人一掌,罗谦上前制止她,海茵仍然对仆人怒吼到:“我说了我的院子里不能有活物,我恨死听不懂人话的羽都人了。”

    王漠看到地上死去的鸽子。

    海茵从看到苍时起就不再发难,但她扭过头,没有道歉。

    苍时:“海茵你到我房间来。”

    说完她又看向罗谦:“其他人忙自己的事情去,罗谦你给秀秀拿点膏药,海茵下手没轻重。”

    苍时抱歉地对王漠说:“你先去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完她像拧着小鸡崽一样把只矮她一个脑袋的海茵带走。

    王漠看长公主提着死鱼一样僵直的海茵走远。

    他回到房间,一股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留意门窗都同他离开时一样,又看向空荡荡的房檐。

    放下心来的王漠去拿点心,伸手时他发现了哪里不对。

    十八块点心除去他吃了一块,现在还剩下十六块。

    王漠想自己是要装没发现地继续吃,还是不要再动这盘点心。

    好在苍时很快回来,她一眼看出问题,同王漠笑道:“我们家的另外一个家庭成员,他有点害羞,就用这个方式同你打招呼。”

    苍时说:“小时候一起出游,在暗处保护我俩的就是他,说起来还歪打误撞替你解决过不少麻烦。”

    王漠想起来,问:“你平常聚会他也会跟着吗?”

    苍时点头:“那是自然。”

    王漠安定下来,苍时又问:“你想见下他吗?”

    王漠摇头:“他既然是在暗处的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漠又认真问苍时:“长公主府有什么地方是我需避嫌的吗?”

    苍时温柔地看着他,王漠恐怕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善解人意。所以苍时摇头:

    “你是长公主府的主人,自然是哪里都能去的。”

    说完苍时牵着王漠的手,带他来了个长公主府一日游,把包括办事处和待客厅等要地。

    王漠在待客厅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苍时笑着同他说:“这香是罗谦托人从闽南带回来的,我觉得和你身上的味道有些像,能让人安心。不过你没事少往这个地方跑,有些客人和太师有宿怨,怕是会为难你。”

    王漠没有多闻,他的心中生出幸福感,让他愿意放下很多事情。

    最后两个人走到长公主府偏远的一角,苍时说:“这是海茵的院子,她喜怒无常又暴虐,我时常觉得她是因为性格有问题才被送给青鸾的。”

    她看着紧张的王漠笑:“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海茵看似稚童心性,实则精明得很,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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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漠和苍时成婚后经常陪她去往桐宫看望太后。

    这次他在桐宫门口看到皇帝的近侍与护卫。

    两人进去向太后和皇帝请安,谢曼对王漠很是满意,打趣他:“这么久还没改口,怕不是觉得哀家配不上?”

    王漠便改口同苍时一般喊母后。

    十四岁的皇帝坐在谢曼身边,拿着经文讨教。谢曼同两人抱怨:“我另外一个孩子就没那么省心了,总要叨唠我。”

    王漠不动声色地说些趣话:“哪有子女不想侍奉在父母膝下的,苍时在家成天抱怨不能天天去桐宫陪着母后。”

    谢曼瞅了女儿一眼,苍时尴尬地摸鼻子。

    皇帝这个时候插话:“皇姊很久没来见朕了。”

    王漠看着两人,苍时眼神锋利一瞬,又极快恢复亲切,带着歉意看向苍何。

    皇帝说:“上次见面还是朕的生日,朕时常反省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惹皇姊不高兴。”

    苍时:“一国之君当以青鸾之要事为先。皇姊耽于儿女情长,竟然冷落了陛下,是我不对。”

    他还仰承我的鼻息就敢闹,苍时心中冷笑,他觉得我不舍得把他怎么样?

    苍何没再说话,他把经书收起来,安静地坐在一边。

    王漠觉得鼻子有点痒,好像是过敏,他问谢曼:“母后您养了猫?”

    谢曼摇头,苍何则打量他一眼。

    苍时只同母后说了几句话,很快便带着王漠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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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楚楚到底还是没能等来她的曾孙,整个王府陷入一片悲哀。远在阳州的王聪听闻母亲不久于人世也匆匆赶回,他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王携之安慰满眼赤红的弟弟,两人沉默地守在母亲棺椁前。

    王漠苍时两人推掉一切安排,也守在灵堂陪苍楚楚走完最后一程。

    女眷们离开后,王漠听他父亲说:“你奶奶不肯闭眼,我抚了好久她才合上。”

    来了。

    王漠心想,这是承诺过的二分之一的痛苦,我要在奶奶出走人间的今天再伤家人的心。

    王漠艰难地开口,他曾经这样击溃敌人,现在却要击溃家人。

    “我同长公主亲密无间,但却未有动静,拜访名医后才得知我恐怕无法生育。”

    不可置信爬上王携之的脸,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我可以去找寻有名望的医师为你医治。”

    王漠摇头:“已经看过了,长公主自己也是医术大成之人,何必再留下任人羞辱的话柄。”

    王携之冷笑:“长公主打的好算盘。”

    王谚此前一言不发看向窗外,听到这里回头:“你要想清楚,今天过后王家不会再在背地里支持长公主,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王漠努力发出平稳的声音:“我同长公主去往桐宫拜访太后,皇帝与太后以母子相称,分外亲密。”

    王谚低声怒喝:“你们两个好样的,长公主倒是会挑人,挑出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为她抛头洒热血。”

    王聪皱眉看向父亲,这里是他母亲的灵堂,再怎么也不该口出秽语。

    王漠心酸地接受父亲和爷爷失望的眼神,给出最后一击:“长公主府时常有谢党拜访,太后明确她会站在长公主这边。这个时候和长公主划清界限,恐怕正如谢家的意。”

    王谚走出灵堂,片刻后回来。

    王谚说:“让长公主提点心,王家不会白白吃下这个亏。如果保皇党出事,我会让她下场很难看。”

    说完看向王漠:“以后你不要再回王家了。”

    王漠忍住决堤的痛苦,他在奶奶的灵堂对爷爷叩首:“不孝子孙自知辜负王家养育之恩,愿意以死谢罪。”

    说完他撞上灵堂的柱子,一阵令人头昏眼花的嘶鸣过去后,他陷入漆黑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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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梦中他好像听到有人骂他傻子,王漠想那肯定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宁愿就这样睡过去。

    他在浑浑噩噩间想起苍时,想自己走了她该怎么办,长公主现在不需要王漠了,但是苍时需要,没有自己苍时又要漂泊了。

    所以他醒了过来,现在已经是两天后,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奶奶了。

    长公主顶替他的席位,替他看着苍楚楚下葬。

    离开王家后,苍时看向一言不发的王漠,没有说什么,两个人沿着乌衣巷走回长公主府。

    我要永远离开自己的家,王漠忍住痛苦守在苍时身边,我要去另外一个家,那里有人更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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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会上,皇帝突然提起:“羽都人文风雅,然地方贫弱,多有百姓无识自己姓名,朕想改汉字为简体,备注韵母,效仿先秦始皇帝统一各地方言。”

    谢子文闻言抬头看向谢曼,对方没有表示。

    于是谢子文对皇帝说:“文字是青鸾国粹,恐不能轻易更改,更何况十万字并不是小数目,弘文馆无力接下如此艰巨的任务。”

    皇帝看着不亢不卑的弘文馆馆主轻笑一声,说:“朕自然是知道的,朕已经令人考阅文献,选出三千常用字。另外派人完善时兴的韵母表,统一文字读音。汉字是青鸾国粹,容不得人胡乱更改,还望爱卿担此重任。”

    年轻的皇帝对太后说:“如果百姓都能读书识字,就能从书中得到教化,是长久安定之策。母后,希望您能肯首,朕愿意为您的功绩长久传颂。”

    再拒绝就不合适了,所有人都看向谢家兄妹。

    谢曼在兄长妥协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皇帝特准弘文馆馆主可不参加三日一次的朝会,等到他完成使命,必然使青鸾名臣列传再添一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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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何深呼了一口气,他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流淌的血液让他浑身发热。

    这感觉太美妙了,苍何想,皇姊怎么舍得放手世间最好的东西。

    他觉得皇姊应该夸自己,或者再挑出一些过错,但苍时只是坐在窗边发呆。

    又有人吵起来了,苍何不得不转过头听他们说什么。

    如果有朝一日我大权在握,定要把这些吵闹的蠢货赶出羽都,苍何想。

    但他现在还仰仗这些人在前朝为他拼命,所以他只在众人要他评理时笑着说:“诸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只是现在谢家刚吃了亏,我们恐怕不易cao之过急,同重臣撕破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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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会散场,苍时回到长公主府,王漠问她今天又同谁吃饭去了。

    苍时笑:“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里面四品以上的就一个。”

    王漠了然,他让苍时靠在自己怀里:“我感觉你并不喜欢和那些人吃饭。”

    苍时却从他怀里挣脱:“有些事情总要人去做,老天怎么可能什么都顺人心意来。”

    苍时闭眼:“我本想创业之初,干事的人越发踊跃些好,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被眼前小小的胜利蒙蔽双眼,果然贪欲使人愚钝。”

    王漠安慰她:“我知道你最恨蠢人,但是蠢人也有蠢人的好,你位置尴尬,同伴过于精明反倒危险。”

    苍时目露凶光:“就怕他又贪又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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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六年五月,尚书左主事蓟巨上奏:硶城伯南宫辞之所管辖的变州情况有异,恐有灾情,被戈林候萧利驳回。

    次月,变州农民起义的消息传回羽都,变州早前收成不好,但尚能勉强支撑。月初变州玄河中游垮堤,洪水伴随灾荒席卷整个变州。

    这次的农民起义组织严明,被中央派遣平北军队镇压后迅速死灰复燃,右谏议大夫甘子云上奏请求皇帝调查。

    六月,地方传来消息,变州灾民拥有精良的武器,甚至不亚于正规军队,满朝哗然。

    七月末,吏部尚书萧艾称病请辞遭到拒绝。

    八月,最终调查结果显示,变州南宫家私采铁矿,营造兵器,预谋不轨。吏部尚书萧艾、右散骑常侍萧利、大理寺正蒲世辩阻碍调查,深入后发现萧家同地方勾结,一场惊天阴谋展现在羽都众人面前。

    南宫家成为这么多年第一个被夺爵的地方刺史。萧家二十二名朝臣皆被革职,为首的萧艾等人收押诏狱,秋后问斩。

    正当萧家党羽惴惴不安等待最后的通告时,当初最先向朝廷上奏的蓟巨在朝廷上据理力争:“上失其道而杀其下,非理也。这些人都是国之重器,遭到小人利用痛苦悔恨不已,陛下怎忍寒了朝臣的心。”

    当今圣上听此,回复到:“朕幼时即位,全凭各位朝臣扶持。今变州南宫家一案已成定论,除罢黜涉案人员以外,旁人不再追究责任。”

    剩下同萧家来往密切的世家不再紧咬不放,转而迅速瓜分因萧家垮台而多出的位置。

    正当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有人上奏事有蹊跷,除萧艾外应当还有一个主事者才得以使南宫家瞒天过海,在地方私营铁厂。

    调查进行的如火如荼,朝臣刚放下的心再提起时,圣上却在中途不再追究,而说:“变州灾变尚未结束,事已至此,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结。”

    自此,历时四个月的变州南宫藏兵案终于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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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希达跪在祖宗牌位面前,鞭痕遍布他的身体,王携之抽打王希达逼他给王家列祖列宗磕头。

    王携之痛骂:“你这畜生,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王希达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王谚也进来了,萧玉瑶请他看着王携之,免得王希达被打死。

    王谚脸色阴沉:“我不久前才同长公主说过狠话,现在却要靠她照拂,王家的风骨要在我们这代丢尽了。”

    王家不是傻子,甘家投奔了保皇党,背后自然是长公主在谋划一切。

    王希达不仅没被追责,反而替补了入狱的萧利右散骑常侍的位置。

    这点利益比起王家蒙受的损失不值一提,就因为王希达参与其中,王家不仅不能怪长公主,反而要对她感恩戴德。

    王谚终究意识到自己老了,他对王携之说:“你儿是好眼光,平日多和长公主走动,她恐怕要在青鸾的历史上留下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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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长公主府的苍时靠在办事处的窗子边喝酒,窗外有人同她汇报:

    “变州铁厂的人已经顺利撤走,当初负责和萧利搭线的人也已经处理好了。关于谋求地方土宗支持的事情进展受阻,对方并不看好我们……”

    苍时看着窗外的月亮,她喜欢喝酒,但不是恶臭的酒席间应酬的酒。

    于是她说:“为首的杀了,其余的给点好处,土宗能有什么卓越的眼光,不必同他们客气。”

    她想起王漠已经回王家陪悲痛欲绝的萧玉瑶去了,所以她哼起:“才刚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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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王携之要其子王漠携妻子回王家准备祭祖事宜。

    王漠有些紧张:“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把?”

    苍时拍他:“这不有你吗?”

    王漠心中生出一股责任感。

    然而刚进门,他的父亲就要求单独见苍时,王漠站在门外不安地等待。

    房内传来巨响,王漠冲了进去,看到苍时对脸色苍白的王携之说:

    “元年那场针对柱国的刺杀正是萧家同你好儿子合谋的。百因必有果,他们若是身正,自然不怕人查,这么多年你就没发现你儿子根本不敢一个人看望他奶奶吗?”

    王漠扶起狼狈的父亲,说:“逝者已逝,我们还是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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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传来消息,变州百姓受南宫家蒙蔽,已经不再相信朝廷,中央派去的两任刺史都被暗杀。

    在此前积累了名望的蓟巨提出:“不如在地方选出德高望重的宗族,让他们每月向朝廷述职,以免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这时候世家才察觉到保皇党的后手,家中族长为刺史的臣子本想在朝堂上破口大骂,但是他们中不少人承蒙此前的恩情,只能冷眼旁观看王谢两家的反应。

    王家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在王家做出反应后不久,谢家给出答复:不掺和。

    这时,早早与本家分席而坐的南宫戴义一家的儿子南宫容法提出:“地方土宗团结一心,素来与中央不和,如此恐怕不妥。”

    他环视众人:“需一使者,既不会让对方感到恐惧威胁,又足够有信服力。”

    苍何听到自己后槽牙震颤的声音。

    其余官员都称赞南宫容法提出了一个万全之策,纷纷问他有没有推荐人选。

    他看向当今圣上:“臣推荐当今青鸾的长公主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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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曼难得同苍时发脾气。

    她恶声道:“你想去哪母后都依你,但是变州不行。南宫家在变州经营多年,定有残党对你深恶痛绝。”

    苍时并不示弱:“我正是为处理他们而去。”

    谢曼看着强硬的女儿,语气放柔劝到:“就算你应付的了南宫家,苍何怎么办?现在世家还惶恐萧家的惨状,等反应过来必然打压你辛苦栽培的保皇党。”

    苍何冷声道:“如果他连这都处理不了,那就趁早滚下台。”

    谢曼痛苦地问苍时:“如果当初寿宴我承下那曲《惠凰引》,你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这样累?”

    苍时摇头,抱住母后:“我不对已经过去的事情做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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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和王漠准备出发,这次离开至少要年底才能回来,两人在庭院温存,深深感怀现在的时光。

    苍时说:“这次去明面上只有我们两人,护送的官员将我们送到后就会离开。必须保持十二分警惕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王漠同她保证:“我会用生命保护你,如果你有意外,我绝不独活。”

    苍时叹气:“我一直想出去走走,没想到在我最高兴的时候走出羽都。”

    王漠安慰她:“赏花是赏人,赏景亦是赏人,此去有我陪伴,定不让你感到孤独。”

    苍时终于安定下来,她对王漠说:“你是我的第二故乡,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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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熙隆的同僚邀请他明日休沐一起下棋,他应下了。

    “听说长公主要去变州?那可真是心大。”方熙隆的同僚问。

    但是方熙隆只说:“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同僚对这个圆滑的老头爱恨交加,见他这么说便回:“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其实我倒挺想长公主出点意外,好看保皇党那群耀武扬威的家伙的脸色。”

    方熙隆不再同他多说,两人聊了一会儿棋艺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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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六年十二月初,长公主出色完成任务,安全回到羽都。

    原本两个人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结束工作,但苍时想借着机会在变州游玩一番,王漠便提心吊胆陪着她。

    好在没有遇到困难。

    王漠看着高兴的苍时,心中生出无尽的满足。

    可惜他们前脚刚到羽都,苍时就被太后叫走。

    回家的王漠看着自己的黄花杜鹃有点蔫了,心痛不已。

    这个时候有人拜访,王漠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来客,他小舅舅萧文彦的仆人莘文业。

    对方抱过来一个孩子,同他说:“这是长公主的孩子,名誉之,我主人让我托付给长公主。”

    王漠忍不住,指责他:“萧文彦人呢?他得了失心疯说这种胡话?”

    莘文业摇头:“他死了,难产而亡。”

    王漠愣在原地。

    他最后还是接过这个孩子,在郊外找了一处宅子安置两人。

    他同苍时婚后,对方便告诉他谢雪霏的下落,只是让他不要同外人说,以免有人打扰表妹。

    他想起来不久前,长公主曾经派海茵去给谢雪霏接生时劝说的话:“你在笙巫学的秘术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快点去,我表妹身体不好。”

    莘文业走后,苍时回来了,她高兴地亲吻站在门口的王漠:“这么有心,还等我回来。”

    十个月。

    王漠想,她在同我成婚前就让别人怀上了她的孩子。

    王漠听到自己的心脏短暂地停止跳动。

    苍时没留意王漠的不对劲,她今天太开心了。

    王漠回抱住钻进他怀里的苍时,将头抵在妻子额头上:“我会陪你到最后一刻。”

    苍时笑:“那我向你承诺,在我的生命终结之前,你是我最爱的人。”

    于是王漠不去看外面的烟花,他听着苍时的心声,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慢慢恢复。

    “我爱你。”王漠同苍时说。

    他没让苍时看见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