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包饺子

    冬至到，饺子俏。

    往年李佩伦家都是在自己家包饺子，包完后邻里亲戚之间互相送一份。但今年龙小婉带着龙傲天嫁了过来，李佩伦想着让她们俩趁这个机会和村里人多结交认识一下，便邀请了相熟的人家一起过冬至。

    龙小婉作为李家新妇，想给村里人留下个好印象，尤其想在那些背地里嚼舌根说她带拖油瓶的人面前争口气，便很是上心，提前一个星期就计划好了要买什么菜，家里要怎么收拾怎么摆能让大家坐得舒服吃得开心……

    龙傲天不懂龙小婉的心思，双亲早逝、亲戚市侩的他对任何需要“团圆”的节日都没什么好感，只想躲在房间里自己看书。

    但今年不一样了，今年有刘波。

    龙傲天自从知道刘波要来自己家过节后就开始攒零花钱，在李佩伦带着他和龙小婉去镇上超市采购的时候，提了个篮子就往零食区冲。

    结账时龙小婉看到龙傲天的篮子里一堆的贵价零食，当即眉毛一倒就要发火，被李佩伦好说歹说地拦了下来。

    龙傲天也无所谓龙小婉骂他败家，硬是在龙小婉rou疼的眼神里把所有的零花钱花了个精光，一毛不剩算得刚刚好。

    冬至当天，龙傲天起得比龙小婉还早，把被子叠好，房间收好，最重要的是把抽屉里的零食摆好，突出一个错落有致、琳琅满目。

    早餐过后，龙傲天穿着新衣服像个福娃般站在门口，敷衍地对陆续上门的客人微笑营业，等看到上坡的刘波终于出现时他眼前一亮，紧接着是眉头一皱。

    刘波一家是和黑子一家一起过来的，黑叔和刘天安从小就是同学，成家后住得又近，平日里就来往密切。刘波和黑子是发小，以前关系还不错，但后来黑子见到刘波就总是明里暗里地对他动手动脚，让刘波不胜其烦，他碍于两家关系又不能明说，只能尽量避开，渐渐疏远。

    今天刘波本想自己先去李家的，但要出门的时候被黑子逮到，为了不和黑子单独走，只能等大人们一起。一路上刘波被黑子的各种小动作烦得嘴角的笑都要挂不住了，见到龙傲天的时候他赶紧把黑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甩，朝龙傲天跑去。

    “对不起啊，我来晚了。”刘波把手上的一袋子大白兔递过去当赔礼，“这个送你，但你不能贪吃哦。”

    龙傲天斜了后面的黑子一眼没说话，也没接那袋大白兔，拉着刘波的手腕直接进了门。

    龙傲天走得急，刘波只来得及和院内的大人们匆匆打个招呼，就被他拉进了房间里。

    关上房门，龙傲天转过身盯着刘波，刘波看他不自觉地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怎么了，生气啦？”

    “没有。”

    龙傲天虽然这么说，但他嘴更翘了，一副“快哄我”的小表情，可爱得刘波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出了声，“我才不信呢，你这个小气鬼。”

    “……”龙傲天看到刘波笑弯的圆眼，心里那点火气就被浇灭了，表情缓和了下来，“我才不是小气鬼，我今天可有好东西要送你，比别人送你的都要好一百倍！”

    “嗯？”刘波眼睛一亮，“是什么？”

    龙傲天眉毛一挑，两眼写着得意地拉着刘波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刚想在刘波期待的眼神里打开抽屉，房门忽然被“唰”一下地打开。

    “你们干嘛呢？”

    黑子径直走了进来，想走到刘波身边，却被龙傲天上前一步挡住了，“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嘿。”黑子跟刘波同龄，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比12岁的龙傲天可高出了老大一截，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反而讥笑了起来，“你的房间又咋地，老子爱进就进。”

    说着还一屁股坐到龙傲天新铺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上扭蹭，身子一歪把叠成豆腐块般的被子压倒，挑衅地看向龙傲天，“你能拿老子怎么地？”

    “黑子你干嘛！”刘波一看龙傲天的脸色就知道他现在是真生气了，赶紧上前去拉黑子起身，“快起来！”

    黑子正愁没机会侃油呢，不但不起还想把刘波也趁机拉倒在床上，幸好刘波身后的龙傲天及时抱住了他的腰，他才稳住身形甩开了黑子的手。

    刘波知道只要自己不走黑子就会继续呆在龙傲天房间里耍无赖，没办法，只能摸摸龙傲天的手安抚了一下后出门和大人一起干活去了。

    刘波一走，黑子不屑地瞥了一眼龙傲天，也起身跟着出去。

    龙傲天冷冷盯着黑子的背影，被刘波摸过的手攥得紧紧的。

    没多久人到齐了，大家聚在院子里剁rou切菜、调馅擀皮。

    包饺子的时候，贤惠熟练的刘波，一秒一个，皮薄褶齐，引得阿姑阿婶们夸赞连连。

    “小波才十五岁手艺就这么好，”李林他妈笑道，“以后的媳妇儿有福了。”

    “小波这么贤惠，就应该嫁出去当媳妇儿啊。”李嵩他妈看着刘波打趣道，“嫁来阿婶家可好？”

    刘波还没回答，黑婶忽然大笑起来，“李嵩他妈你来晚了，黑子他爸老早就跟老刘约好了要结亲家，小波是我家媳妇儿！”

    刘波闻言惊讶地去看他妈李花，李花也是有点懵，不知道黑婶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毕竟以黑叔和刘天安的关系，他们还真有可能在酒后胡说过这样的约定。

    一旁烧火的黑子听到黑婶的大嗓门，一蹦三尺高地跑过来，不知羞地对着刘波连声地喊，“媳妇儿媳妇儿！”

    刘波急得连声抗议，“我不是，不是你媳妇儿！”

    “哈哈哈还害羞了。”黑婶笑着朝黑子撒了一手面粉，“别喊了，还没过门呢，过门后再喊也不迟。”

    李花过来护着刘波想圆场，刚开口喉咙里飞进一些面粉，痒得猛咳了起来。

    “妈！”看到李花咳个不停，刘波顾不上黑婶的调笑，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想去给李花倒水，不知何时出房间的龙傲天忽然及时地端着杯热水出现。

    “阿姨，喝水。”

    李花接过水喝了几口，缓和后对龙傲天道谢，又转头对龙小婉说：“傲天这孩子真体贴啊，你也有福。”

    “嗨，”龙小婉心里骄傲，嘴上嫌弃，“他平时可淘气了，我烦死他了，你要是喜欢，送你家去。”

    李花还没说话呢，龙傲天居然一本正经地开口答应了，“好，我去阿姨家给刘波哥哥当媳妇儿。”

    众人一愣，李林他妈笑了起来，“最有福的还得是花儿和老刘，能教出小波这么个乖巧懂事的香饽饽。到底怎么教的，花儿你教教我呗，我家那个霸王快把我烦死了……”

    话题被这么一岔开，众人又开始聊起了怎么带孩子，黑子也被赶回去继续烧火。

    刘波暗暗松了口气，对凑到自己身边的龙傲天笑了笑，“想包饺子吗？”

    “嗯。”龙傲天点点头，专注地学了一会儿刘波的手法后，伸手拿起饺子皮，有样学样地包了起来。

    刘波包的是十个褶的月牙饺，简单易上手，龙傲天很快就学会了，但他包得没刘波好看，只有七个褶。

    水烧好了，刘波端着包好的饺子过去煮，龙傲天就在刘波原来的位置自己默默地包。

    中午的时候，饺子煮好了，所有人落座，孩子们自己坐一桌，龙傲天和黑子坐在刘波的两边。

    大人们说完吉祥祝福的话后正式开吃，龙傲天眼疾手快，从最近的盘子里夹了很多饺子给刘波和自己。黑子慢了一步，干脆筷子一伸，把剩下的一半饺子扫到自己盘子里。

    龙傲天按耐住上扬的嘴角，斜眼瞄着黑子一口一个地嚼着饺子，很快就等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啊！”

    但这惨叫声却不是黑子发出的，而是刘波。

    刘波“哗啦”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桌上，混着血丝的rou馅里赫然夹杂着几块小碎石！

    龙傲天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嘴血的刘波，一瞬间血液倒流浑身发冷，“你……”

    “你咋了？！”黑子大叫了起来，引得旁边大人桌的李花起身过来看刘波，“咋了啊小波？”

    刘波没看龙傲天一眼，一手捂住嘴，一手把桌上自己吐的东西扫到地上，口齿不清地说：“妈，我没事，咬到舌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看看……”李花不放心想看看，刘波避开李花的手站起来，“我，我自己去厕所洗洗就好……”

    刘波转身要走，忽然身子一歪，手撞到黑子的碗，“啪”的一声脆响，连碗带饺子全被他扫到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龙小婉也赶了过来，看到刘波嘴角流下的血吓了一跳，“哎呀，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李花上前扶住刘波，歉笑道，“他咬着舌头了，我扶他去洗洗，你们先吃、先吃……”

    李花扶着刘波走了，李佩伦见没大事，又招呼着大家继续，“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大家继续吃……”

    龙小婉拿了药到厕所给李花，一出门就看见龙傲天躲在墙角看着厕所门默默流泪。

    “怎么了？！”龙小婉自从父母离世后就再也没见龙傲天哭过，一时竟被吓到了，赶紧过去给龙傲天擦眼泪。

    “jiejie……”龙傲天难得脆弱地拽住龙小婉的衣角，心里满是后怕，哽咽地说，“刘波……”

    “他没事，”原来是担心刘波，龙小婉抱住龙傲天安慰，“你去看看他……”

    “唔……”龙傲天在龙小婉怀里摇头，正好李花和刘波处理完伤口出来，“诶，傲天怎么了？也咬到舌头了？”

    龙傲天赶紧躲到龙小婉身后藏住自己，龙小婉笑着摆手，“不是，他就是担心小波。小波去傲天房间休息下吧，我去给他做点易入口的粥。”

    “好，那就麻烦你了。”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龙小婉把身后的龙傲天拖出来，“你带小波去房间。”

    平时像个小大人的龙傲天这时扭扭捏捏地变回了小孩样，不敢看刘波，一个劲往龙小婉背后躲。

    “嘿你这孩子……”龙小婉刚想说龙傲天几句，刘波就走过来主动牵起了龙傲天的手。

    龙傲天忐忑不安的心被刘波的手握住，渐渐安静下来，他跟着刘波走回房间，默默地陪刘波坐在书桌前。

    刘波嘴里上了药，不好说话，只能拿过桌上的本子和铅笔，在纸上写字。

    【你没被发现吧】

    龙傲天刚忍住的眼泪又被这句话给击溃了，他“哇”地哭出来，“对不起！我，我是想让黑子吃的，没想到你会吃到……”

    果然。刘波叹了口气，还好他认出了龙傲天包的饺子，尝了一个，要是石子进了黑子的喉咙，龙傲天就闯大祸了！

    【你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了！这很危险！】

    刘波摆出严肃的表情瞪龙傲天，龙傲天撇撇嘴，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虽然龙傲天做了错事，但看着他那委屈难过的小脸，责备的话刘波居然不忍心说，便翻了一页继续写，【你之前说送我的东西是什么】

    龙傲天抹了把鼻涕眼泪，拉开抽屉，露出里面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种零食，刘波拿起一盒巧克力一看，居然是同学口中昂贵的金沙！

    【这些都给我吗？】

    龙傲天重重地点头，积极地把零食拿出往刘波怀里塞，“这都是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的，全部都给你……”

    龙小婉进门的时候听到这一句，被自己的傻弟弟逗笑了，“小波现在不能吃这些，得等伤口好了再吃。”

    “啊……”龙傲天一瞬间颓了。

    龙小婉放下刘波的菜粥和龙傲天的饺子嘱咐道：“这粥烫，你放小碗里放凉了再喝。”

    刘波点点头，等龙小婉走后，刘波把勺子递给龙傲天，对着他张嘴。

    龙傲天愣了一下，挖了一勺粥仔细吹凉后小心地递到刘波嘴里，看他顺利咽下后终于笑了起来。

    房间外是热闹的欢声笑语，房间内是静谧的独处时光。

    龙傲天也自此养成了给刘波喂食的兴趣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