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夜路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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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张床,木头出西凉,佛祖栽的树,老君扛的秧……这边刻张生爬墙戏鸳鸯,那边刻着青蛇白蛇爱许郎……” 袁三一边哼唱着小曲儿,一边在夜幕中独自穿行着。 想想把朱大常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倒霉相,袁三心中好不得意。 邪性!今晚的天可真够黑的,也真够冷的嘿,头顶上连个月牙儿都没有,阴阴沉沉,黑咕隆咚,好赛整个天都装进了东来佛祖的人种袋里。 由于袁三不住在租界里,因此道路两边连盏路灯都没有,他只能顶着黑雾朝前迈步。 好在他走惯了夜路,眼珠子比较好使,加上记性较好,哪儿有坑,哪儿有沟,他都一一记着,所以不担心因踩坑里、掉沟里而伤筋动骨。 “……再看妹子的小脚丫儿,论宽不过一寸五,论长不过三寸三,哎呦呦呦我的天,馋的那小哥哥我一个劲儿打转转儿呦……嘿呦嘿嘿呦嘿……” 袁三越唱越来劲,竟然当街扭起了大秧歌。 反正也没人看见,该发浪时且发浪,暂把脸皮搁一边。 袁三正扭得高兴之际,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吓得袁三立时老实了。 不但老实了,还顺着后脊梁骨冒出了一片白毛汗。 “谁!”他厉声咋呼了一嗓子,只为给自己壮胆儿。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袁三才怯生生地朝左右两边看看,除了几棵光秃秃的老树之外,嘛也没有。 “哎呀!” 袁三陡然大惊! 这不是回家的路呀?……. 这是哪儿呀?…… 我怎么走这儿来了呀?…… 怪了—— 刚明明上了西门大街,为嘛稀里糊涂走这儿来了呢?…… 袁三现今住在西门外烈女坟旁边的顾家胡同,每回他都走西门大街,穿过西马路,到了西关大街,也就差不多该到家了。 那条路又直又平,就算闭着眼睛,也绝对走不迷路。 哪想到睁着眼睛,居然走错了。 这是咋回事儿? 难不成,又撞上鬼打墙了? 有这么点背吗? 妈的妈,我的姥姥唉!可千万别再吓唬我了,这一回一回的,我这颗小心脏哪能受得了呀。 袁三叫苦不迭,没办法,只能壮起胆子,踅摸一条“正道”来走。 但哪有“正道”可走呀。 左边三棵老槐,右边三棵老柳,身前一片黑,身后还是一片黑。 朝前走,走来走去,甭管怎么走,停步处,照旧是左边老槐,右边老柳。 往回走,走去走来,累得一头汗,落脚点,变成了右边老槐,左边老柳。 完了! 袁三认定自己又撞上了鬼打墙。 他懊悔不该在陈老义的小酒馆儿里,说出那种话来。 他当时先是说了一句:“若有虚言,今晚上出门叫我撞见鬼!” 陈老义叫他别瞎说,他非但没虚心接受,反倒随口又叫唤了一句:“我说话不亏心,不怕恶鬼挡道。” 这回,老天爷非得治一治他这破嘴,叫他好好尝一尝嘴给身上惹祸的滋味儿。 袁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苦不堪言,无计可施。 既然走不出去,干脆一屁股坐在冰冷梆硬的地上,把脖子一梗,拿出混不吝的派头,非得跟老天爷叫叫板不可。 他有些后悔把宅子选在了烈女坟的边上,常听人说,庚子年闹拳匪的那会子,洋人没少了在贞烈牌楼前面的那块空地上杀人,砍下的脑袋排成老长一溜,示众了好几天,直到快要烂掉的时候,才允许有主的人家把脑袋收走跟腔子埋一块儿。 没主的那些,就那么一直晾着,过了好久才被掩骨会在附近挖了个坑,都给埋在了一块儿。 袁三早就听人说过,说是过去有那么一阵子,一到天黑,那座贞烈牌楼的附近,就会出现好些没脑袋的腔子,满处找脑袋。 有些找到自个儿的脑袋的,把脑袋往腔子上一按,乐呵呵地投胎去了。 可总有那些找不到自个儿脑袋的倒霉鬼,因为着急投胎,只好找些死狗死猫的脑袋,往腔子上一按,好歹也算有了个全尸,可就是样子吓人了点儿。你想呀,大黑天的,突然有个狗头人身,或是猫头人身的怪物冷不丁站在你对面,估摸着胆子再大也得被吓个好歹。 还有那些连狗头猫头都找不到的,就设法弄个泥疙瘩或木头疙瘩按在腔子上充当脑袋。 偏巧那块儿榆树挺多,那些无头鬼常把榆木疙瘩当脑袋来用,以至于在天津卫见到某个人的脑瓜子笨的时候,便以“榆木疙瘩”或“榆木脑袋”来贬损其人不够机灵,脑子不会拐弯儿。 可那都是老年间的事儿了,这些年烈女坟附近早已经不闹鬼了,住户逐渐多了起来,前些年又建了一座育黎堂,专门收留那些被弃养的孤苦老人;还有一位来自关外的大爷,建了一座规模很大的木厂,里面雇佣的工人,全都是胳膊根子起青线的壮汉子。 照理说,这块地皮上阳气十足,就算真有鬼,也不敢出来瞎闹腾。可袁三今儿偏偏倒霉催的,遇上了这么一桩邪乎事儿,叫他心中不爽的同时,又很是不服气。所以他这才赌气坐在地上,自个儿跟自个儿较劲,他到底要看看,今晚上耍他的鬼到底长个嘛样儿。是青面獠牙,还是花容月貌;是九尾雉鸡,还是青丘妖狐,有能耐就站出来叫三爷见上一面,三爷但凡说个怕字,就让唐水生那个小孽障不得好死! 袁三认为自己的晦气全都是唐水生给他带来到,所以就连赌咒发誓,也要让报应落在唐水生的身上,而非他袁三的身上。 抻着脖子傻坐了半天,凉气顺着尾巴骨往肠子里钻,害得他肚子里面跟犯了绞肠痧似的,一阵阵拧得慌。 不好! 要拉! 正所谓,屎来即拉,刻不容缓。 一缓容易拉裤兜子里。 腾地站起来,一猛子扎到老槐树下,以极其麻利的手法,解腰带,褪棉裤,不等完全蹲下,“扑啦啦”好大一坨,在地上堆起一座小山。 “他妈的!今儿的饭算是白吃了。”袁三烦躁道。 身上没带纸,只得随手扯下一把枯草,管不了扎不扎得慌,先刮干净再说。 挪到一边,刚要提裤子。 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吵吵道:“你挺大个人了,也太不懂人事了,哪能在人家家门口解大手呀!” 那人嗓门挺大,而且还挺愤怒,看样子要找袁三的麻烦。 只因那声音来的太突然,袁三毫无防备,吓得刚刚落了汗的身上,立时又起了一层白毛汗。 不对呀—— 已经看过不止一眼,那三棵老槐树的旁边,压根就没有住户。 既然没有住户,何来家门口一说。 “妈哎!”袁三原地蹦起三尺高,“鬼呀!” 双脚刚一着地,撒丫子就跑。 结果刚跑出一步,脚下突然一滑,“吧唧”一声响,摔了个大趴虎,眼前立马金星闪烁,浑身的骨头节儿都快散架了。 倒霉不倒霉,踩到什么不好,非踩到刚刚拉出的那座金黄色的小山上,不摔他一跤都对不起他。 咬牙爬起来,刚想继续跑,后脖领子却叫人一把给抓住了。 “小子,连句人话也不说就想跑,没那么容易!” 袁三吓得腿肚子转筋,撒开手叫他跑,他也跑不动了。 虽然快被吓怕了肝胆,但袁三好歹还没彻底吓傻,他的两个耳朵还很好用,听出身后的声音带有沧桑。 既然声音沧桑,那一准儿是个老鬼了。 死之前,他想看清楚,老鬼到底长个什么样。免得到了阎王爷那里,阎王爷问他是谁把他吓死的,他没法交代。 猛将牙关一咬,在把心肠一横,用尽全力朝身后“嘎叭”一拧脖子。 随之大叫道:“妈哎!榆木脑袋呀!……” 白眼一翻,这就要死。大狮的九河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