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彻头彻尾的疯子

    “凤歌，我想邀你，共舞一曲。”

    她还在思考，怎么带着楚牧辰不露破绽地下台，然后溜之大吉。就听见从扩音器里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热切。震得她一愣。

    好嘛，楚牧辰耳边还有个话筒她没发现。

    还不等她反应，他已经摘掉耳边的话筒，丢在一旁，姿势优雅地起身，向她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发出了邀请。

    额...萧凤歌看着他眼波流转、含情脉脉，脸上带着她难以拒绝的、热切的期盼，还是不经思考，将手放了上去。

    台下的欢呼声又起，可她无暇顾及。或许是气氛恰到好处，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深情太让人沉醉，在这样危机四伏又不伦不类的场景下，共舞一曲，确实是浪漫又狂妄到了极点。

    她的脚步随着他而舞动，腰部贴得极近，还能感受到他柔软大腹上胎儿轻微的动作。

    他重孕，可这时的他，却让萧凤歌感受不到半分笨重和孱弱，只觉得有种不可抗拒的野性和力量美。

    两人指尖交缠，她只觉得她是攀附在楚牧辰身上的藤蔓，又像是行驶在惊涛骇浪上的船。

    “待会不要拉着我转圈啊！让我一直挡在你的身前，然后我们维持这个姿势下台就好了。”她看着楚牧辰晶亮且溢满深情的眼，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嗯。”

    “凤歌，别怕。”

    她顿时呆住了。别怕？什么意思？

    可是她尚未细想，便见他举臂扬手，笑得淡然，准备带着她在台上转圈。

    我的天哪，这还得了！你马上就要被打成筛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想要尖叫大喊，可楚牧辰还是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推着她离开了身前。

    变故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快的让她无法反应。

    她的手还和楚牧辰交握，举过头顶，她现在正对台下，便看见从观众席中的左中右位置，在刹那间，腾起了三个着正装的持枪的杀手。

    那枪口都指向一个位置，她身后的楚牧辰。

    那些人已经在眨眼之间扣动扳机，她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受到牵引，她顺着那力道转了个圈，天旋地转间，她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那笑容，还是那么深情款款，但现在她知道，写满了稳cao胜券。

    在她预想里的，擦面而过的子弹没有出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也未传来，楚牧辰笑容僵在脸上、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也没有出现。

    会场里突兀出现的，只是稍长的一声枪响。而她知道，那是几乎没有间隔的三枪，带着狠厉和老练。

    继而，几秒后，伴着观众们的惊呼尖叫，骤然间炸起连续扫射的枪声。她耳边，是子弹打入肢体的令人心惊的闷响，是设施炸裂开的清脆爆响，是无数人的哭嚎痛喊和气息奄奄的呻吟。她在不知不觉间、怔怔落下泪来。

    她失魂落魄地被楚牧辰抱着向会场外走。或许，最初，她就不该傻兮兮的回来。那时候她只觉浑身冰冷，现在，她只觉寒意刻骨。

    “凤歌，我们回家。我们今晚要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楚牧辰死死抱着她，像是孩童得到了他珍视的玩具，与她面颊相接，轻轻蹭着，将湿热的吐气都喷在她的耳朵上。

    骤然响起的耳光声，打破了这温情脉脉的假象。

    “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说罢，萧凤歌转身欲走，但钳制住她的手还是死死扣着，任凭她又抓又挠，连掐带啃，那手都没有半点要放开的迹象。

    “凤歌，凤歌，不要走，我只爱你，只想把自己献给你，他们看光了我还侮辱我，难道不该死？”

    “那些看全球直播的观众也看光你了，难道你要灭世？”

    他的辩解在萧凤歌听来，是那么苍白无力、又诡异可笑。她瞥到他的腿抖得不成样子，黑色丝绸面料上濡湿出一团颜色更深的印记，便心中一计。

    她抬起腿，对着那块地方狠狠地踩了下去，只听见他撕心裂肺地痛嚎，带着惨不忍听的哭腔。楚牧辰痛得哆嗦，那双挟制她的手缓缓松开垂下，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跪在地上。有创伤的那条腿无力地外翻，他抚着孕肚，泪流满面，眼神还是死命盯着她，像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萧凤歌猛地跳开三米远，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一惊，不是吧，不是吧，我一脚把人家踩残废了？我也没很用力啊！

    但是也顾不得这些，枪声停歇很久了，她只想知道会场里面的观众现在都怎么样了。一想到自己进去，可能会看到尸山血海，无数人在惊恐里倾轧踩踏，最后死不瞑目，萧凤歌就不争气的鼻子一酸。他们只是无辜的观众，却因为这个疯子，白白殒命。

    “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该多好。”萧凤歌抬手拭泪，泪眼朦胧中，只听见脑海内叮的一声。

    “如您所愿。”

    “但这是规则层面的修改。”

    脑海里的温润男声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萧凤歌大喜过望，声音都在发抖，她在脑海里小心翼翼的问：

    “那能让他们都活过来吗？顺便把会场里的武器都销毁！还有，让所有有关这场发布会的记忆，都消除吧。就当做从未发生。”

    “好的，但是，需要清空您当前所有的情绪值。”

    “没问题！”

    萧凤歌简直是一蹦三尺高，欣喜若狂。

    但是下一秒，强烈的挫败感就席卷了她全身。

    暴富和破产只有一线之隔。幸福来得太快去的也匆匆。她看着脑海里情绪值一栏大大地写着零时，简直欲哭无泪。

    一分钟前，胜利曙光还在向我招手，一分钟后，我又要重新开始了啊啊啊！今晚上的两百点可怎么办哦！她心想。

    花了这么大代价，系统你不会骗人吧？

    萧凤歌也顾不得悲伤，从那个被炸开的大洞、匆匆忙忙地进去了。

    会场里一片狼藉，像是刚刚发生过小型战争，简直是叙利亚风格。走走道上，萧凤歌焦急地来回梭巡，看到横七竖八歪在座椅上、趴在地上的观众悠悠转醒，这才长舒一口气。

    “哎，我怎么在这呢？我今天出门是要干什么来着？”

    “我的衣服好脏啊，怎么搞得，好像是血啊！”

    “我怎么躺在地上？”

    “我浑身酸痛，好像是被人痛打了一顿啊...”

    她左顾右盼，笑得有几分傻气，站在一群人里，格格不入。

    “诸位，今天本来是新品发布会，但是取消了。择日会重新举办。请诸位赶紧回家吧。”

    “哎，小姑娘，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吗？我头脑一片空白...”

    “我也是啊...谁把我打晕了丢在这里，谁要搞我！”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传话的服务生。”

    萧凤歌看着一群人揉着脑袋跟着她慢慢地往外走，心里长舒一口气。

    到了会场外，人流四散开来。萧凤歌一眼就看到那个在地上艰难地膝行着、手脚并用、向她爬过来的楚牧辰。他的丝绸裤子被粗糙的水泥地板磨破了，露出了通红破皮的膝盖，混杂着泥土灰尘，还在渗血，而他爬过的地面都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痕。

    “这位宾客，您需要我叫救护车吗？您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还有，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注意您的清誉啊！”

    萧凤歌向楚牧辰走过去，蹲着和他平视，心想，除开记忆不算，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和你见面就是在这个发布会上，那我把有关记忆都清除了，你肯定不记得我说过的那些骗鬼的话了，也从来没向你求婚，我们还是形同陌路，井河不犯！

    如果是那样，那可太好了，赶紧跑路！毕竟，让她呆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身边，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就被突突了，真的会折寿！

    但她转念一想，如果就这样跑路，他的情况又不是很妙，万一出了点意外，又挂了，那我也直接game　over！没得玩了啊！难搞啊！

    她还在犹豫踌躇时，发觉楚牧辰一个熊抱，身子又被他死死禁锢住了。他的泪浸湿胸口，哭得抽抽搭搭，嗓子像是被粗粝砂纸磨过，沙哑得不成样子。

    傻子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我就是那个傻子！自己送上门的傻子！

    “凤歌，不要丢下我，不要走。”

    “你说过，你愿意为我画地为牢，我们的羁绊，至死方休。”

    萧凤歌只想四十五角抬头望天，眼泪才不会不争气地流下来。

    不会真的以为楚牧辰是个普通NPC吧，不会吧不会吧？

    可是她现在除了硬着头皮搂住楚牧辰，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

    “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婚了，怎么可能跑得掉，对吧。我刚刚太激动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萧凤歌感受到楚牧辰死死拽着胸前的衣襟，祖母绿形的钻戒膈得她胸口生疼。听到这些话，他的抽泣声止住了，只剩下急促的喘息，甚至还打了个哭嗝。

    她在楚牧辰看不到的地方，无奈地抬头望天，只想感叹，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又闪了腰。

    此时，脑海里又是无比动听的一声清响。

    “您收集到了200点情绪值，当前总情绪值：200，要继续加油哦，啾咪。”

    “好啦好啦。我们回家。”萧凤歌指尖穿过那瀑金发，轻轻地捏住了楚牧辰的后脖颈，与那双梨花带雨的碧眸对视，而后在其上落下轻吻。

    不过是从头再来！都抱着这么一个富矿了，还愁情绪值收集不到吗！还愁活不过今晚吗！

    不过是在他身边危险了点、他也过分病娇了点，但是天选打工人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就止步不前！加油吧，奥利给！

    萧凤歌这么自我安慰一通，顿时觉得平静不少。他的哭泣已经止住，被泪浸润过的眼眸亮晶晶的，又是她熟悉的那副柔情满溢的神态。

    或许，他真的很好懂也很好哄，就只要依偎在她的怀抱里，就能这么快平静下来。就算是跪在粗糙地面上，在寒风里，在众人不解的侧目下。萧凤歌这么想。

    “还能站起来吗？我看到接我们的车停在外面。”

    “咳咳，我看不太行。”

    萧凤歌听到他依旧喑哑的嗓音，里面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像是在用很大意志力忍耐疼痛。他强迫自己用带笑的温柔的声音回复她，可是他僵直的脊背，绷紧的肌rou还有额上显而易见的薄汗，都暴露了事实。

    她那一脚，真的伤人很深吧。记忆里的他在碎瓷片上膝行，现在又因为不知名原因腿部流血，他还在会场里带着她跳了一曲，又被她狠狠踩了一脚。沉疴痼疾加上她没轻没重又添新伤，就算是感受痛觉再迟钝，现在也到了极限了。

    萧凤歌这么想着，脑海里传来温柔男声。

    “楚牧辰的痛觉比常人要敏感，并且他是疤痕体质。”

    “啊？”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啊”了。

    那你还敢这么折腾自己，自虐很有意思吗？萧凤歌很想这么质问还靠在她胸前忍痛的楚牧辰，但最后还是把话都咽进肚子里。

    “我能屏蔽他的痛觉吗？直到医生就诊前。还有，给我加个力大无穷buff，我想要公主抱。”

    “如您所愿，将消耗情绪值40点。”

    她脑海里的提示音刚落，只见楚牧辰带着诧异地抬头看向她，眼里有疑惑，更多的是欣喜。

    他似乎对于自己动用金手指没什么激烈反应啊？这点很好。比起一惊一乍、以为她被夺舍的萧清澜好多了。萧凤歌淡淡地想。

    “是不是不疼啦，痛痛飞飞。”萧凤歌嘟哝着嘴，用夹子音嗲嗲地逗他，又抚着他漂亮的金发，滑下去，按揉着他被圆隆大腹拉扯着、向下沉的腰。

    就只听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发出了被挑弄下巴的小猫般的嘤咛。

    “好啦，我亲爱的迪士尼在逃小公主，你再不放开我，我怎么公主抱你？”

    楚牧辰有些赧颜，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而萧凤歌麻利起身，手抄过无力瘫软在地的腿的膝盖，揽住楚牧辰的背，便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哇！大力buff真的棒棒！萧凤歌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是霸道总裁的光辉。她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她凤目一挑，薄唇轻启，用BKing的语气说：“楚牧辰，你逃不出我的掌心！”那一定相当有趣也相当油腻！

    这么想着，便抱着楚牧辰向停在会场外的车队走去。众人向她频频侧目，甚至有的人还在拍照，而她也毫不在意。

    她只觉得更心痛了。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近距离一看，楚牧辰那膝盖简直惨不忍睹，沙石、碎玻璃都混在皮rou里，一片血rou模糊，像是经历了什么凌虐。

    他那条瘫软的小腿还在流血，血顺着他的脚背、脚踝一滴滴砸落在她们走过的路上。而那条伤腿，随着她的步伐而上下摆动、无力地颠着，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了。

    那没有鞋子遮盖的脚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暗红色伤疤，这些瘤状增生像是一条条丑陋的rou虫，在他本来光洁如玉的肌肤上蠕动。

    “楚牧辰，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本来是相当油腻的话，但是当萧凤歌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地大声说出来，就有那么点变味。就好像她不抱着怀中人，就要右手握拳，眼神坚定的说出：“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确实如此，没治好你之前我可不会放你走的，楚牧辰！无论消耗多少点数！萧凤歌心想。

    你都伤成这样了，万一再忧思过度，伤口化脓感染，一命呜呼，我可又要GG了！

    哎，在你身上，一不愿看到美人垂泪，二不愿看到玉体留疤。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不仅是悲剧结尾，还有美人受难。我可是一个坚定的HE爱好者！从不看BE的任何作品的！

    不过，美人受难，好像都是美人自找的？萧凤歌这么想，但还是将楚牧辰抱得更紧也走得更快了。

    她只感受到窝在怀里的楚牧辰，勾着发尾、缠在手上的小动作停下了，他似乎将脸埋得更低、也与她贴的更近，呼吸急促，贪婪地在她臂弯里汲取空气。

    “嗯。”带着颤音，闷声闷气的从她怀里传来。

    “您收集到了500点情绪值，当前总情绪值：660，要继续加油哦，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