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岂曰无心
无心人偶不断重复“真好玩”三个字，语调逐渐染上疯狂。 血红光芒凝聚如星点，充盈空洞的眼眶，发丝无光自亮，散发不详黑气。 有形可见的黑色丝线遍布十方，库房门前的空间被划分成无数不规则的区域。 大的足有一名成年人可站之地，小的仅有头发丝的宽度。 心灵羁绊传递着复杂的情绪，王峻体会到人偶小jiejie的内心活动。 如坠迷雾，寻不真切；如临水镜，似可探听；如幻梦一场，纠葛难断。 其中最深刻的两种情绪——哀婉、暴怒。 人偶小jiejie双手握拳，浑身的杀意炽烈如沉寂千年的火山，一瞬间爆发出来。 毁天灭地的压迫感，全然超出了a级禁忌物的范畴。 大猫匍匐在地，喵叫一声，然后切换成老万的嗓音：“您还在记恨当年的事情，那就请你出手杀了我们吧。” 嘭咚一声巨响，毛茸茸的大脑袋重重砸击地面，坚硬的黑砖崩开裂隙，散乱分布，宛如破碎的闪电。 紧接着，它连续用头砸地，足足砸了八次。 喵嗷呜~~~~~~~~~~~~~~~~~~~ 猫咪的叫唤如泣如诉，眼中蕴含满满的泪水。 无心人偶压着嗓音，好似嘶吼，又像是女孩的哭诉。 此刻，致命卡牌无风狂舞，卷动墨色的旋风，缭绕在她的身体周围。 两者叠加之后，那股不详的气息愈发浓烈。 李悬尘瞳孔缩放，拉着王峻的手，向前猛拽：“走！这股气息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 王峻摇了摇头，十根脚趾弯曲如鸡爪，稳稳扣住地面。 “尘哥，你先上去吧，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她不过是一介……”李悬尘后续的三个字，不用说，王峻也知道是“禁忌物”。 抬手捂住李悬尘的嘴巴，王峻用眼神示意。 李悬尘歪着脑袋，摊手摇头，表示他看不懂。 王峻翻起白眼，说道：“就你的这张嘴，才是真正惹事的祸端，尘哥你先上去，我就安全多了。” 李悬尘：_〆(′Д｀) 脸上表情扭曲，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下来，嘴唇一抽一抽，仿佛刚刚吃了魔鬼辣椒，自己无法控制。 “阿峻，你……” 他还想多说什么，无心人偶斜睨一眼，满含煞气的双目缓缓流淌血泪。 周围的灯光在一瞬间变得昏暗，衬托血泪犹如两颗水滴状的圣石，晶莹剔透，圣洁与邪恶交织。 恍然失神，李悬尘的胸口忽然中了一脚。 “噗呲~~~~~~~” 食管倒流含着胆汁的苦水，他只觉得胸口受到了公交车的正面冲击，隔夜的饭和屎几乎要从上下两头喷薄而出。 沿着台阶向上滚，跨越12级台阶，李悬尘逆着来了一套无敌风火轮，然后，头下脚上，屁股猛地撞击台阶上方的铁门。 仅仅只是一腿，李悬尘陷入昏厥。 无心人偶、致命卡牌、怪异大猫老万……三种超过常人认知的东西集合起来，硬生生拉高了人偶小jiejie的实力。 这一刻，她展现的威能几乎达到了s级的程度。 王峻扭头，轻声说道：“谢谢。” 他知道人偶小jiejie内心有多少愤怒，暴怒一脚却没有伤到李悬尘的性命，也没有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势，已经是非常地留有情面。 无心人偶抬起袖口，擦去面上的血泪，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傲娇道：“这个情面不是给你的，而是给西游记……” “合情合理。”王峻笑了笑，没想到此刻的无心人偶还会阅读自己的内心声音。 “放心吧，我不会阅读太多的，只能读到一些与我相关的思绪。”无心人偶莲步轻轻点踩王峻肩头，双手提着裙摆，像是在回忆某种特别的舞蹈。 大猫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上半边身体炸毛，宛如防备猎人的猛虎，下半边身体蜷缩尾巴，就像知错愿改的孩童。 人偶小jiejie翩然跃起，落到大猫头顶，重重踩下，“哼！！！” 仅仅一个微小的动作，致命卡牌凌空飞来，一幻化为四。 黑桃a，红桃a，梅花a，方块a…… 四张卡牌相互共鸣，无形的波纹化作半透明的囚牢，将大猫锁入其中。 老万大吼道：“该死的猫咪，你的主人早就死了，现在得她不过是一个怪物，一个不生不死的怪物，你还想着报恩赎罪？没有意义的！”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无心人偶轻轻咧嘴，“当年的诅咒，唯有我亲手杀掉你，才会让你解脱，可惜，我偏偏不会给你这等机会。”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老万大吼一声，“我所求的不过是解脱，对拥有致命卡牌的你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你是贼，可也是我的恩人呀，”无心人偶摇了摇头，双脚脚后跟的高跟鞋犹如利刃般插入大猫的头皮，“我怎么会杀掉你呢，嘻嘻嘻……” 神经质的笑声，密闭的空间，回音如潮汐激荡。 “你是魔鬼，哪怕到如今，你也依旧是魔鬼。”老万猛然昂起脑袋，上半身的两只爪子撑着身体，直勾勾凝视无心人偶。 这时，王峻不愿抑制内心，转身180度。 下一刹那，老万面色剧变，“你转头干什么！？” 猫身化作虚影，瞬间出现在王峻身后，两只锋锐的爪子抵住王峻的喉咙，就像两把闸刀，即将分割他的头颅。 大猫张开嘴巴，腥臭的口气如瀑布倾泻，那张血盆大口悬在王峻脑袋上方，尖牙与牙龈间盈满唾液，眼看就要滴落。 无心人偶猛地一跺脚，鞋跟整个没入大猫的头皮。 “停~~~~~~~~~” 她的声音像是延绵的波浪，久久不绝，回音深刻。 老万面色再变，眼底藏着一抹喜色，“你，你找到了合适的人？” “你的好奇心还是像当初那般严重。”无心人偶皱眉，“当年的祸事就是因为你关注了自己不应该关注的一切。” 闻言，老万嘴角溢满苦涩，“原来你也知道，那你就不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过失而错就不是错了？”无心人偶冷笑。 老万道：“命我都愿意还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一个人的命，能还什么？”无心人偶连续跺脚，每一脚落下，高跟鞋的鞋跟都会深深没入大猫头皮。 大喵牢牢克制内心的野性，始终压制身体的本能，不愿意向自己的小主人出手。 老万控制大猫的面部表情，异常痛苦，“杀又不杀，你还想折磨我……” 无心人偶不客气地打断道：“这是大喵的身体，它都没有喊痛，你倒是先受不了。” 大猫发出喵呜一声叫，老万的意识被压制了下去。 王峻感受到来自头顶和脖子的危机，面色不变，眼神静定，快速通过身体知觉感知周围。 致命卡牌嗡嗡鸣动，释放的力量没有停息，大猫的四肢、脖颈、尾巴被空气凝聚的半透明锁链牢牢捆缚。 四张a构筑绝对坚固的物质，堪比最坚硬的合金。 大猫本不应该能够移动，却偏偏瞬移到了王峻的身后。 诡异的表现超过了物理学的概念，也超过了正常研究人员的社会认知。 王峻皱了皱眉，他极为不习惯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感觉，向后伸手，想要摆脱眼前的境地。 无心人偶突然在他的心灵里面传递声音：“不要摸它，它已经成为了不祥，你只是看到它，我还可以制止它的行为，但只要你摸到了它，也就触发了强制击杀的机制。” “大喵，你松开爪子，收起牙齿，后退三步，乖乖蹲好。” 人偶小jiejie的命令下达，大猫喵呜一声，退到台阶旁。 “好了，现在你可以再转头试试。” 王峻转头再去看它，它又一次消失，但是，爪子和牙齿没有临近王峻的脖颈和脑袋。 大猫乖乖坐着，脸上半哭半笑，哭是因为他回忆起了不得已犯下的罪，笑是因为终于等到小主人的命令。 已经不知隔了多少年，大喵满含愧疚的活着，却又带着一丝丝的期待。 等啊等，等啊等，哪怕被一个人类的意识共享了身体，哪怕自己的身躯异变为怪兽，它依旧没有忘记。 记忆中的家，一共有四个家庭成员，爸爸，mama，女孩，猫咪。 爸爸学识渊博，受人尊敬，是万灵大学的正教授。 mama温文尔雅，是远近皆知的钢琴师。 两人都有着体面的工作，以及丰厚的薪水，他们很爱女孩。wap..OrG 找来一个与女孩同月同日生的猫咪，给他们年仅三岁的女儿作为生日礼物。 最初，猫咪并不知道为什么小主人总喜欢咳嗽，可后来它懂了，小主人身上染了病，是不可治愈的绝症，能够快乐的活着，就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从知道之后，猫咪总是陪伴小主人身边，成为玩伴，成为跟班，成为弟弟…… 也许是老天开了眼，也许是女孩顽强的意志胜过了病魔。 她奇迹般的活过了一次次医生所界定的极限寿命。 七岁，十岁，十三岁，十七岁…… 绝症似乎不药而愈了，这个家的每个成员都感慨万分，感谢着上苍的赐予。 然而，猫咪知道从来就没有上苍的赐予，有的只是一位学识渊博的父亲拼尽一切的治疗。 女孩与爸爸撒娇时，猫咪就会跳上书桌，十次有三四次会看到爸爸给一个人写信，称他为恩人，邀请他来家里看看女孩。 女孩的病能够得到治疗，是因为有一个做贼的恩人，总会盗来奇特的礼物，延续着女孩的生命。 猫咪不知道爸爸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恩人邮寄信件，但从它知道后，每天晚上，当小主人睡着，它就会爬窗而出，找到邮箱，去确定有着特别印记的信件是否会被寄出。 一次，两次，三次……九十九次，恩人总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婉拒。 直到女孩即将成年，迎来她的18岁生日，爸爸寄出了第一百次的信件，第一次用女儿的名义，邀请恩人来家中做客。 没过多久，天降延绵小雨，恩人到访，小小的宴席没有请太多的人，只有爸爸mama相熟的朋友和亲戚，他们隆重的介绍了以贼为职业的恩人。 恩人受宠若惊，很是开心，喝醉了酒，吃饱了饭。 然后，他在宴席上炫耀自己从古代遗迹中捡来的宝贝，一张可以变换花色和数字的卡牌。 这就是不幸的开端，小雨的夜化作了血液。 卡牌本身处于封印状态，必须要有学识渊博的人才能找到破解之法。 一个充满执念的贼，外皮包裹着恩人的外衣，爸爸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找出家中的书籍文献，帮忙破译成功，但却警告了恩人，切不要随意解除封印。 恩人满口答应，等到宴会结束，小雨散去，主人家的亲友离去，他暂住小楼，翻身爬到房顶，与猫咪说着醉话，受到偏执的好奇心驱使，解除了封印。 那一刹那，皎洁月华化作漆黑乌光，卡牌释放不详的气息，空气中飘落火焰燃烧的灰烬，灰蒙蒙，细碎如雨。 他触及灰烬，身躯怦然炸裂，就像棉花糖爆碎开来，但那些血rou被炼制成诡异的rou丸，飞入猫咪的嘴巴里。 猫咪吃下rou丸，双眼绽放猩红，肢体开始变大，变得异常巨大，脑海里还多出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念头。 它砸碎了屋顶，闯入女孩的房间，吞吃活物的欲望时时刻刻诱惑着它，它没有屈服，死死按住自己的脑袋，匍匐在女孩面前。 庞大的体型一寸寸缩小，直到变为常规大小。 爸爸、mama就在隔壁房间就寝，听到动静便第一时间赶来，开门看见房顶破了大洞，来不及想太多，mama便抱起女孩，爸爸则安抚猫咪。 温暖的大手抚摸脑袋，本事猫咪最喜欢的举动，然而，它经历异变，已然成为不详。 每一个不详都有着专属的禁忌规则。 猫咪的禁忌规则：不准撸猫，违者，死！！！ 猫咪瞬间膨胀，化作大猫，扯下了爸爸的脑袋，然后又是mama的脑袋。 它被嗜血的欲望淹没，疯狂吞噬着血食。 爸爸、mama被啃食殆尽，女孩想要哭泣，却发现眼睛被不详的灰烬蒙蔽，无法流泪，女孩想要嘶吼，却感觉喉咙失去了声音…… 她异变成了一只精美的人偶，体型不断缩小，直到十几厘米的人偶娃娃大小。 大猫乖乖蹲坐在面前，无心人偶看懂了它竖瞳中的复杂，“大喵，那件事情，我很想说自己不怪你，但是，毕竟是你动的手……” 大猫低垂脑袋，眼角落下泪滴，委屈叫道：“喵嗷呜~~~~~~~~~” 无心人偶轻轻一跳，回到王峻肩头，似乎不愿再去看它。 大猫右手爪子猛然抬起，给了自己一巴掌，晃动脑袋两秒后，老万的意识再度冒出，说道： “只要你愿意杀了我，什么条件，随便你开。” 人偶小jiejie摇了摇头，不说话，显然不愿意解除他的诅咒。 老万道：“大喵是无辜的，你总不希望它和我一起变成怪物吧？” 人偶小jiejie不说话，只有肩头微微晃动。 王峻与她拥有心灵羁绊，察觉到了那股萦绕心间的犹豫。 老万抬起猫爪，边扇自己的耳光，边说： “你或许并不知道，它的意识沉沦在自责的深渊里，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片刻喘息。”心弦轻弹的我能看见进化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