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已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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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唯心论作祟,下午阴云聚集,天光大部分时刻都晦暗而压抑,正如罗生生的心情一样。 当得知宋远哲要来,她的心就一直高悬着。 这人才不会平白无故来看个稀奇。昨夜宋远哲打她电话时,语气就异样地很,等会本尊到了片场,肯定还有得要闹! 罗生生本想干脆告假回酒店避开,反正她的部分也拍完了,正片Robin肯定不会让她上,待在片场也不过就是打个下手,可有可无。但她又怕宋远哲难为程念樟,万一他来挑事,自己在边上还能挡一挡,尽量帮着剧组早点送走这尊大佛。 她正坐在场边发呆犹豫的当下,那个温雯突然寻到这里,近前问话。 “你是摄影师?” “啊?你问我吗?” 这人还是一如即往的没有教养,问她话连个称呼也不加。 “不然呢?” “哦……我是摄影师。怎么了,温小姐?有什么事吗?” 被她俯视着问话怪不舒服的,于是罗生生拍拍屁股起身,与她平视着,问她何意。 “等会远哲要过来,我看你好像挺闲的,半天也没见有你什么事儿,倒不如就回去歇歇吧!省得罩面了怪尴尬的。” “哈?今天台本也没你温小姐什么戏份,论多余我可比不上你,我看要歇着还是你回去歇着吧。” “啪!” 温雯闻言,抬手就给了罗生生一个巴掌。 “罗生生,你说话注意一点,你说谁多余了?” 突然被打,就算伶俐如罗生生,也不禁偏头愣住。她缓了好久,才慢慢抬手捂住自己侧脸。 这个温雯下手不轻,现时罗生生的面颊烧灼感强烈,不同于展铎那种来自异性的,直白愤怒的巴掌,同性的肢体羞辱,往往蕴含着更多难以启齿的情绪宣泄,思想上的后劲更上头。 “温雯,有没有人说过你没脑子?” “啪!” 罗生生话音刚落,另边脸颊又挨了她一记耳光。 边上稀稀拉拉其实有几人在走动,但一看打人的是温雯,被打的又是个不起眼的工作人员,所以没人敢上前出头。大家反而事不关己地,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往别处去,空出了这块场地任她俩争斗。 身侧的拳头握紧,就算现在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她也仍抑制着,不愿出手打回去。罗生生眼里,女人打女人,是件极其难堪的事,无论挑事还是还击,都很掉份。 然而她这些为了成全体面的忍耐,投射到温雯眼里,却全变成了怯懦和可欺。 “我好心好意来提点你滚远点,你倒好,不识抬举!怎么?死皮赖脸是还想再傍着远哲不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性!” “呵……我什么德性?温雯,你不觉得你这个人非常可怜吗?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用这种下叁滥的手段抢男人?” 罗生生抹掉眼角的泪,强忍着怒意抬头蔑视着嗤笑她,笑她可怜又可悲,眼里除了男人就再无天地,活得苍白又自贱。 她的这股不屑,直刺进了温雯心底。右手立马惯性地抬起,当她正欲再给罗生生一个巴掌的时候,手腕却被牢牢制住。 季浩然面色狠绝地将温雯甩开,不及多想其他,上前就把几近破碎的罗生生揽进了怀里。 他低头,入目是女人两侧脸颊鲜红的指印,不见痛哭和哀嚎,怀里只有她轻微的颤抖和若有似无的呜咽。 “疼吗?” 罗生生怕泪水沾湿戏服,遂与他拉开了些距离,默默无声地摇了摇头。 “姓温的,你他妈找死!” 确认怀里的人没有大碍,季浩然怒喝一声,将手里原本欲带给罗生生的咖啡,狠狠砸向温雯。杯身离手,正中女人前胸,撞击后顷刻液体飞洒,泼溅了她满身的狼狈和黏腻。 “啊!” 面对季浩然,温雯底气全无,完全不复方才对罗生生的狠辣,即便被这么明摆着羞辱了,除了一声尖叫,只能大张着嘴粗喘着呆立,死活憋不出半句回击,越看越觉得像个傻子。 “呀,这怎么回事?小雯你怎么了?” 刚刚她叫的那声引来了不少关注,苏岑现在正是闲得发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戏码。她上来先瞥了眼季浩然和罗生生,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而后立马假意上前安慰起了温雯。 她挨近她,用只有她们俩人可以听见的音量耳语。 “哭出来,大声一点,宋二已经在外面,马上就要到了。” 温雯得令,立马失声痛哭起来,嗷嗷呜呜吵嚷地让人心烦。 “浩浩,这是怎么了,你看把小雯给弄得,一个大男人和女人计较什么?” “苏岑,是你这个师妹先挑的事,你问我计较什么?” “小雯挑什么事了?她个女人能碍你什么?” “她……”季浩然正欲说温雯掌掴的事,却被罗生生拦住,她微微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事当众说出来,掉价的不光温雯,罗生生也会因为雌竞而成为他人笑柄,揭开一些她不愿意揭开的过往教人品评。 季浩然蹙着眉头,起先不解她为什么要忍气吞声,但随着心情平复,他读懂了她的眼色,瞬间意会。 和苏岑纠事情的对错根本没有意义。个人恩怨拿到台面上讲,最终都会变成笑话,还不如沉默来得体面。 “总之,苏岑,今天这事是我和这个温雯的事,你们外人别瞎掺和。” 他刚说完这句,片场外突然起了一阵sao动,两辆豪车停稳,似有大人物到访,看热闹的人听到风声,陆续开始转移视线,朝着堂口外看去。 车辆停稳后,林瑜替宋远哲开启后门。只见那人穿着通身米白的Jil sander套装翩然下车,还是一如既往翩翩公子的腔调,从发丝到配靴,无不把贵气二字尽写。 堂口靠着江岸,往远处是个脏乱的桥洞,环境潮湿又邋遢,宋远哲脚上踩的,是双羊皮底的软靴,踏上路面砂石,不止磨底,磕绊的触感亦格外强烈。 这种与他的精致格格不入的糟糕的环境,不禁让宋远哲面露不豫,眉目里满是嫌弃。 “梁监来啦!这位是?” 按照规矩,平级的迎送,程念樟派了Kevin来做,自己则依旧老僧入定般坐在监视器前,和魏寅讨论等会儿正式开拍的各项事宜。 “这是宋二,应该听过吧?” “哎呀,梁监你看你说的,这哪能没听过呢!我只是觉得真人比新闻上帅气多了。一打眼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没想到是咱的老板,实在是失敬、失敬!” “就你出来迎客吗?程念樟呢?” Kevin是宋氏出了名的泥鳅人,早前和梁岿然共事的时候闯过不小的祸,虽然明面上没挑开,但谁都知道梁派不待见他,所以这才转头靠向的程念樟。 让他来接,多少是有点下梁派面子的。 “您看这天色不早的,下一场就要开镜了,程制片得帮着魏导督场,实在抽不开身的。” Kevin笑着推诿,话说得无奈,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分毫。 梁岿然闻言,本就淡淡的表情瞬间垮塌下来,他沉默着不语,对方已经做了请进的手势,他脚下却依旧迟迟不见动作。 “啧” 宋远哲站得很不耐烦,他歪头扫了两人一眼,抬腿就带着林瑜往片场走,完全不去理会身后的梁岿然,是什么表情。 他最烦下面这些人拘着小事不放的做派,本质就是群喽啰,还非要个踩个地彰显自己。 简直吃饱了撑的。 “哟,宋二你总算到了!这也就几天不见,差点认不出来。” 前段宋远哲都在医院和老宅养病,苏岑他们眼见他多是憔悴的面相。今日他按着往常拾掇了以后,丰神俊逸地,确实大有不同。 “你什么情况?” 男人没理苏岑客套,他进来第一眼就对上了狼狈的温雯。周围环境本就糟心,这女人还满身秽物,搭配起来实在让他有种生理上的不适。 “刚在后面,温雯无缘无故被人给泼了身咖啡,我这正准备带她去换身衣服呢!也是巧地,碰上你来了。” “谁泼的?” “哎哟,这……对过也是个人物呢,不好说的。” 苏岑刚刚教过温雯,见到宋二只管闭嘴哭,一句话也别插。所以此刻都是由她来答着,明着是在遮掩,实则还是以退为进,刺激宋二和季浩然去吵。 “什么人物?” 苏岑放下温雯,凑近宋远哲耳边,小声说道: “季浩然。” “他?” 听到这个名字,一股无名火瞬间燃起。 “事情具体的,小雯和那头都不肯说。我去的时候就看他们叁人站着,也是一头雾水。” “叁人?除了他俩还有谁?” “那天医院有见过的,罗生生,罗小姐。” 听到罗生生名字,宋远哲表情突然滞塞,停顿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你带她弄好了再过来,等会儿别丢人现眼的。” 他随意挥了挥手,也没再深究,这多少让苏岑有些意外。 今天这戏是刘琨交待她俩整出来的,所以剧本难免下作了点,但胜在好用。原以为凭着宋二风风火火的个性,就算为了面子,上来怎么也得掀桌子大闹一通,搞个鸡犬不宁,但没想到只是简单问了两句,笼身没见什么大的戾气,真是教人失望。 Kevin眼色看得准,知道这两个女人喜欢搞事 ,赶紧插进来作势要带他们去找程念樟。 “宋二,梁监,咱们这边走。” 堂口里面的路比外面好走些,宋远哲松了松右腿,调整步态,外人只当他走得缓慢,行路里很难看出有什么其他异样。 快到的时候,Kevin先去俯身知会了声导演组。程念樟得信后微微颔首,低头停顿稍许,才终于起身。 他与宋远哲的视线,隔着零星人群交汇,两人皆是笑面,却各自都带着几分讥嘲。 “真是没想到,不知道谁打了个北风,把宋二你给吹来了。” 程念樟主动上前,也不多客套寒暄,直截了当就问他来意。 “我也是闲来无事,正好过几天要去趟香港,他们说这里在拍个好戏,我就顺道来看看。怎么?你不欢迎?” “什么好戏不好戏,都是营生罢了。片场乱糟糟的,再好的戏没些镜头和后期修饰,直白看着都很没意思。这个梁监做过的戏比我多,该是知道的。” 突然被点,梁岿然只低笑了声没有附和,反是宋远哲接道: “哦?怎么?是我刚到,你程念樟就准备送客了?” 程念樟就是这个意思,宋远哲没意会错。 “只是怕你无趣罢了。” 说完,他叫来Kevin,问了温雯去处,这才知道片场里还有刚才那出,眉目立刻深锁。 “那个季浩然在哪?我有事找他。” 宋远哲直截了当,既然他们提了温雯,他就顺水推舟,找季浩然来好好出口恶气。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程念樟抬手看表,离原定的开镜时间所剩无几,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两人对上。 “等下一镜结束吧,他是主角,今天全组忙了整天就为这十几分钟,还请宋二你体谅一下。” “你还和我谈起条件了?” “呵,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温小姐那点委屈和这大大小小几百号人的心血比,孰轻孰重,你我心里都有底数……面子我肯定会给你,但前提必得是里子它不能丢。” 程念樟话说得不卑不亢,越到后程语气越重,自带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如果再纠缠对峙下去,难看的就是宋远哲了。 “好,那你给我也排个座儿。我在场边等他下戏,看看到时候,你要怎么给我面子?” “没问题。” 话音一落,程念樟只简单勾手,Kevin便提来几张座椅,安排他们挨着导演组休憩。 宋远哲坐定后,对片子内容毫无兴趣,他就翘腿飒然地坐着,抬眸冷眼看向场中各色人物,在一片灰霾的景象里,唯独通身亮色的他,看起来既耀眼又突兀。 执行导演把季浩然叫去定点后,罗生生独自一人去洗手间抹了把脸。 她今天素着脸,没有上妆,凉水冲洗后,面上的五指印消退不少,不近着细看,只会当她身体内热泛的潮红罢了。对着镜子扯了个还算明媚的笑,再顺道整理了下乱发之后,罗生生戴上鸭舌帽,深吸口气,便大步朝着导演组的方向走去…… 罗生生知道宋远哲的脾气,她不想做个鸵鸟,理所当然让季浩然受这无妄之灾。 “魏导,我回来了,等会儿能让我插个缝一块儿看看吗?” 听到声音,宋远哲和程念樟皆是一愣。 “罗小姐。” “呀!是林瑜啊!”罗生生装作讶异的样子,而后视线越过他,对上那人的侧脸:“宋二,你也来啦。” 呵,宋二。 真是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