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劫后余生方知命(二)
那些在火舌中狂魔乱舞的人们,在企图冲过那道熊熊燃烧的重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将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被烈焰吞噬殆尽。 阮浪虽然心有不忍,却也无能为力——火势这么大,他无法救出所有人,而且,他们也不值得自己去拼命! 就在他转身推开门之际,忽然听到,那些歌姬尖细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个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来……来人!救……救朕!” 阮浪浑身一震,立刻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是皇上! 阮郎即刻转过身,急迫地望向声音来处: 眼前浓烟弥漫、火势滔天,他却依稀能看到,被困在火海中苦苦挣扎、几乎奄奄一息的皇上。 那里离火海中心很近,若没有人救,皇上必死无疑! 他转头又看向咫尺之外的自由,有些下不了决心: 只要再往前一步,自己就能彻底脱困。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有命活着,总好过做个死鬼英雄!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火也不是他放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可转念一想,自己若转身去救皇上,如果二人真能脱困,那自己则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从此便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别说王氏父子,这朝中人谁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如此诱人的利益放在眼下,任谁都难免动心。可巨大的利益,就要付出同样巨大的代价——那就是生命! 面临生死之择,任谁也无法那么干脆! 就在这一刻,阮浪的脑中想起了这么多年,为了功名苦苦挣扎、忍辱偷生的日子。 想起了翊王的教诲,平四的义气。 想起了夫人的惨死,和花芳仪的刀子嘴豆腐心。 这世间还有太多他舍不得放下的东西,他不想死! 可自己苟且活着,这些东西他早晚都会失去。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如果活着出去,就成了今晚事故的唯一见证人! 日后大皇子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除掉自己! 可若自己将皇上救了出去,自己会立刻实现多年来的梦想! 看来,眼下已无路可走,唯有孤注一掷了! 阮浪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几步跑出门去,不过一会儿,又拎着两桶水,全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 他撕下一块衣服沾湿,仔细掩住口鼻,以防烟尘窜入。 随后,他又下了一番狠心,才一边连声高呼着“陛下”,一边毅然决然地踏入火场。 许是众人被浓烟呛晕,亦或许,大多数人已葬身火海,此时已无人回应他。空荡荡的大殿中,除了烈焰吞噬一切的声音,再无半点人声。 阮浪虽然捂着口鼻,却还是被呛得涕泪横流。 回头已看不到出口,他似乎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可他从未进过这里,不熟悉这里的摆设和布局,根本无法得知皇上的准确位置。如果皇上有所回应,他还能听声辨位。 可如今皇上似乎已然昏厥,他也只能在浓烟中四下摸寻。 也不知摸索了多久,似乎是摸到了正殿中,阮郎被一个巨大的火帘挡住了去路,逼得他不得不停下来。 看着面前被烧得焦黑的帘幕,知觉告诉他——渝帝就在这火帘之后! 虽然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阮浪也未及多想,一边试图穿过火帘,一边急吼:“皇上?皇上?阮浪来救您,您可在里面?” 喊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来……来人!朕……朕在此……” 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干呕声。 阮浪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还活着,不过情况应该不容乐观!wap..OrG 他很快稳住了心神,围着帘幕跑了一圈,找到一个火势较小的地方,抽出绣刀来,将整条帘幕砍个稀巴烂,便拎着两桶水冲进去。 他一边驱散着浓烟,一边用桶中的水,浇熄必经之路上的火焰,终于在浓雾最深处,看到了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皇上!” 阮浪一声高呼,拔腿跑过去。 他扶起昏迷不醒的渝帝,伸手一探鼻息,感到他尚有气息在,便扛起渝帝在肩上,拎着剩下的一桶水,转身就沿着原路跑向门口。 火势比方才又大了一些,水桶中的水被热气蒸的只剩下了一半。阮浪背着渝帝在火海中穿梭,找寻着出路。 可他兜兜转转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来时的路。 阮浪突然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看来,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全身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又被烈火烤干。喉咙和双眼被浓烟熏得又干又痛,每喘一次气,都会感到一阵剧痛,甚至连口水和眼泪都没有了。 渝帝的身形高大,阮浪双腿已经开始发软,有些体力不支,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完了!是天要亡我! 阮浪已心如死灰。 正在此时,他突然感到一阵风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未等他转过头去,一只手已经搭在他身上。 “想活命的话,就什么都不要问,跟我来!” 阮浪看不清来者,却感觉肩上一空,那人似乎背起了渝帝,开始往外走去。 看来,天不愿亡我! 阮浪重新燃起了生存的斗志。 他晃了晃脑袋,凭借着全身最后的力气,跟着那人走向未知的光明。 ——丑态—— 大火愈演愈烈,一团又一团nongnong的黑雾,从大内腾空而起,直冲云霄。连夜空也被熏黑了。 宫外的百姓围在宣德门外驻足观看、议论纷纷:也不知这大火是如何而起!更不知道这一场火灾会烧死多少人! 大家只是有些担心:北渝是不是要变天了! 紫微城内,几乎所有人都加入到灭火之中。 肆虐了一晚上的狂风,到四更天时也渐渐停息下来,眼瞧着火势在减弱,可昔日宏伟壮丽的宫殿已不再,浓烟退去,只露出一片焦黑的残垣断瓦。 所有人都捏了把汗:从火烧起到现在为止,没看到一个人活着出来! 想必,所有人已命陨此处了! 可刘炳文和皇后的脸色,却随着火势的减弱,反而变得明朗起来。 二人相互使了个眼色,随即,皇后转向双喜公公,抹了抹眼角,故作悲痛地说道:“双喜公公,事已至此,是时候该宣布了……” “老奴……遵旨……”双喜公公佝偻着腰,脸皱成了一团,看上去似乎苍老了许多。 只是不知是因为皇上的离世,还是因为自己将失去以往的富贵。 “等等!”一声厉喝从不远处传来。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刘炳文脸色一变。 果然!是王肃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来,人群中还有他期盼已久的大皇子。 刘炳文顿时心头一沉:看来大皇子在最后时刻,选择了顾之礼和王肃,抛弃了自己和皇后! 糟了!这下子他和皇后没有了筹码,这一仗怕是要惨败! 看到对方人数众多,自己平日里又不是王肃的对手,刘炳文急得焦头烂额,难免有些恼羞成怒。 “你们是如何当差的!皇后娘娘有令,不许任何人出入宫门!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若有人趁机作乱,你们担当得起吗?” 他不敢和王肃开展,只能转而始责骂一旁的金甲卫。 “依老夫看,要犯上作乱的不是别人,不正是你太傅大人吗?”不料,王肃却一步抢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怒骂起来。 “你、你血口喷人!” 刘炳文被他骂得后退了一步,张口结舌的辩解着:“老夫身为太傅,遇到这种情况,自然要挺身而出稳定局面,以防纵火之人逃窜,更要防止有些人,趁机做出危害江山的事来!” “哼!”王肃微微眯起眼,冷笑道:“你当老夫这个内阁次辅死了吗!凭你太傅大人的分量,所下达的旨意怎能服众?” 听到这话,皇后脸色一变,立时怒斥道:“王肃,你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太傅大人是本宫的父亲、是国仗!岂容你如此放肆!” 王肃轻轻瞥了她一眼,说话里夹枪带棒:“先祖有命,后宫不得干政,老夫劝皇后娘娘不要插手前朝之事!若皇上知道了,怕是娘娘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被他一言戳中了痛点,皇后脸色一僵,方才的傲气眨眼间全部消散,又变成了昔日的那位怨妇。 “大胆!我看你是反了!” 看到皇后受到欺负,刘炳文再也忍不住了:“你敢对国母不敬!难不成是看皇上不行了,所以有意要谋反!来人,把这个逆贼给老夫抓起来!” 可话音落处,却无人行动。 刘炳文一打眼,瞧见一众金甲卫都站在了王肃的身后。 而自己身旁,除了一众太监和宫女,只有一个期期艾艾、失魂落魄的皇后。 此情此景,他又怕又气,跳着脚指着众人大骂:“好呀!看来你们早就勾结在一起准备谋反呢!依我看,这场大火就是你们放的吧!” 听到这话,王肃微微蹙了蹙眉,根本没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大皇子,下意识地全身一抖,耷拉下脑袋。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