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偷龙转凤闹新婚(一)
秋风紧,星夜垂,流云缓。秋空上阴云连日不散,霜飞的时节也来迟了。 今日是云长老的长孙成亲之日。从清晨起,他家门前来吃喜酒、送彩礼的人已经排成长龙,延伸十数丈有余。 以云长老在马帮中的地位,以及马帮在灵州的势力,前来的客人中多数为本地的乡绅富户。 有钱的人大多是聪明的人,聪明的人通常会花钱买个平安,谁也不愿意得罪马帮,给自己惹麻烦。 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伍中,忽然传来两声嘶鸣。 正自无聊的人们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一黑一红、一男一女两个人,骑着一黑一白两匹良骏,缓缓停在了门口。 马背上跃下一位身高膀阔、双耳招风的大汉,和一位娇艳无伦、俏而不俗的少女,来者正是托托和鹿宁。 他们今日前来,是受到云长老的邀请,代表马帮来参加婚宴。 可叶孤鸣腿伤未好,叶夫人称病不愿意来。放眼灵州分号,最有身份的人除了鹿宁再无他人,她正好想调查一下云长老,便带着托托一起来了。 鹿宁环顾着四周的来访者,凑近托托低声问道:“兄长,咱们是来参加婚礼的,你怎穿了一身黑?” 托托挠了挠头皮,嘿嘿笑道:“你不是说来调查云长老的吗?” 鹿宁无奈苦笑:“我们是暗地里打探,你怎么着也得伪装一下啊!” 托托四下看了看,突然咧嘴一笑:“俺知道了,你等等!”说着,便闪身不见了踪影。 还没等鹿宁反应过来,托托很快又出现在她眼前:他此时胸前带了一朵硕大的红花,头上也簪了几朵花,一脸满意的神色。 他向鹿宁眨了眨眼,大笑道:“怎么样,这回够喜庆了吧?” 鹿宁一拍额头,表情甚是无奈:“这是新郎官的装扮,今日又不是你成亲!” 托托一挥手,有些不耐烦:“不管了,谁敢不让俺进,俺就打谁!” 鹿宁连忙掩住他的嘴,“嘘”了一声:“兄长,我们和云长老是有过节,可今日是他孙子的大喜之日,你切不可说些打打杀杀的话。待会儿你一切都听我的!” 托托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俺尽量吧!” 正说话间,轮到二人签到。 守门的家奴也是一身红色,甚是喜庆。 他看到托托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一番,疑道:“你这身装扮是……” 未等他说完,托托叫道:“怎地?俺就爱戴花!不行啊!” 鹿宁一把拉住托托,向守门人说道:“我们受云长老邀约,来参加婚宴!”她想在暗中调查,所以并没有表明身份。 守门人横了他们二人一眼,伸出右手一摊,也不说话。 鹿宁一怔,登时会意,立刻双手将大红烫金的请帖,放在那人手中。 守门人看到请帖,气得脸色大变:“真是不懂规矩,谁要你这个!”说着,他“啪”的一下将请帖甩给鹿宁,又重新摊开手掌。 托托正要发怒,鹿宁却抢先说道:“这位小哥,马帮的彩礼昨日已送过来了!” 守门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你们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故意装傻,莫非你们是头一次,参加马帮的婚宴吗?” 鹿宁和托托面面相觑,她拱手笑道:“我与兄长确实是初入贵宝地,不懂得这里的规矩,还望小哥赐教!” 守门人冷哧一声,态度甚是傲慢:“到我们这里参加婚礼啊,你穿什么带什么都不重要。这礼金也只是一部分!想前来吃酒席的宾客,每人还得缴纳入席费,一个人一百两白银!否则就只有在门外喝风的份儿了!” 鹿宁大吃一惊:没想到云长老如此腐败奢华,竟敢借婚宴大肆敛财! 正在她惊愕之际,托托已然发怒。 他一把抓住守门人的领子,喝道:“你知道俺是谁吗?敢收我们的入席费?你去问问云长老,俺托托拿出的银子,他有胆子收下吗?” 守门人脸上毫无惧色,慢悠悠地打了个指响。 门口突然冲出一群手拿棍棒的家丁,将托托和鹿宁围住。他们一个个满脸横rou、身手矫捷,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这些人在寻常人眼中或许很有威慑力,可在托托与鹿宁看来,不过是些不知死活的炮灰。二人表情淡定,看向仗势欺人的守门人。 “怎么样,你还想动手吗?实话告诉你,老爷吩咐了,没有入席费,甭管你是谁,都休想过这个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拿白银一百两才行!” “妈的!”托托把眼睛瞪得如铜铃,举起斗大的拳头刚要砸下去,就被鹿宁一把抓住。 她从腰间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手上掂了掂,递给守门人:“这里至少有二百五十两!多出来的就打赏给你们了!” 那个守门人接过钱袋子,掂了一下,终于展颜道:“哼,算你识相!”说着,他一挥手,那些手持棍棒的家丁们,便如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 托托和鹿宁终于进了门。 放眼瞧去:这宽敞无比的院子里,四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绸带,窗上也贴着大红的喜字。身着红衣的仆人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鹿宁大致数了一下,这里放了上百张桌子,每张桌子都配有十把椅子。她暗暗冷笑:看来云长老这一场婚礼收获颇丰啊! 她正自出神之际,耳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少帮主前来赴宴,属下有失远迎,还望莫要怪罪啊!” 鹿宁转头瞧去,见到一袭红绸袍的云长老正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地走过来,拱手一揖到底。 鹿宁冷冷白了他一眼,讥讽道:“云长老如此昂贵的婚礼,自然是要去忙着收入席费的,我怎敢劳您大驾呢!” 云长老一怔,转而假装懊恼地向身旁人斥道:“去查查,是哪个混蛋这么没眼力见儿,连少帮主都敢拦着!待会儿,我一定重重责罚他们!” 鹿宁冷冷一笑,学着看门人的口吻说道:“连天王老子来了都要交一百两,更何况区区一个少帮主呢!云长老可千万别坏了规矩!” 云长老的脸色铁青,只能赔笑了几声:“那就请二位入席吧!” 说着,便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偏僻的位置。 托托顿时一拍桌子,怒道:“花了一百两银子竟是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云长老连忙一拱手,解释道:“这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少帮主见谅!因为先到的客人,自然会抢占好的位置,您来的太晚了,所以就……” “无妨!”鹿宁一挥手,潇洒地坐了下来,脸上一篇淡然。 托托见她坐了下来,也横了云长老一眼,便气鼓鼓的坐下。 云长老微一沉吟,拱手笑道:“那你们稍坐,我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一会儿再来给你们敬酒!” 鹿宁摆了摆手,冷漠地说道:“你去忙吧!哦,对了,恭喜您孙子今日大婚!” 云长老一怔,忽然仰天大笑,道:“少帮主怕是弄错了吧,今日不是我孙子的大婚之日,而是老夫聘娶小妾之日!”说着,他一拱手,转身匆匆离去。 鹿宁和托托相顾错愕,似乎没听清云长老方才的话。 鹿宁歪了歪头,表情疑惑:“兄长,他刚才说了什么?” 托托摸了摸鬓角,讷讷说道:“他好像说……今天是他娶小妾的日子!” 鹿宁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连忙掏出那张请柬,展开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咦”了一声:“我没记错啊,这上面明明写的是,他孙子的大喜之日!连新郎的名字都是他孙子的!” 托托拿过请柬看了看,虽然他认字不多,却识得上面的名字:“没错!可他方才的确说了,今天是他娶小妾啊!怎么搞的?”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好暂时作罢。 待上百桌的宾客都已落座,院子里此时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得已经人满为患。众人等了许久,才听到锣鼓声乐之音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快看,新娘子来喽!” 众人纷纷回头看向大门口。 果不其然,一乘大红的喜轿,已经稳稳的停在了门口。 随行的一位浓妆艳抹、衣着艳丽的喜婆连忙小跑过来,掀开轿帘抬起右手腕,扶着新娘小心翼翼下了轿子,一步一摇地迈进门来。 门口早就候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年。 他身穿大红的绸袍,衣服甚是鲜艳华丽,但面貌猥琐、缩头缩脑,与一身衣服极不相称。 他见新娘迈进门来,立刻走过去,站在新娘子身旁,喜婆将一条红绸带的两端,分别放在二人手上。 两个人各执一端,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下,款款走了过来。 鹿宁和托托见此情景,同时松了口气,随即相视而笑:看来,今日的确是云长老孙子的大喜之日! 新郎和新娘肩并肩,稳步穿过宴席,行至最前面。 那里站着一位同样一身大红绸袍,身前佩戴红花、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是云长老。 托托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红花,咧嘴一笑:“看来不是新郎官,也能带红花的啊!” 正当众人等着看,二位新人拜天地的时候,那少年忽然把手中的绸带,递到云长老的手中,继而转过身来,朝着众人深深鞠一躬,朗声道:“抱歉了,各位!其实今日并非是在下的婚礼,而是祖父的纳妾之日!”一抹轻焰的连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