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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人形外挂后我一路躺赢》第十二章

    二人自客栈离开时,当头遇上匆匆追来的闻人羽。

    各自分开后,闻人羽去铺子挑选暗器,回来后却发觉约定碰头的地方只余自己一个,她正要去寻找同伴影踪,却听见弯弯折折几条巷子后喧闹声钻进耳朵,循声而去便是一片新鲜早就的尘灰断墙,好事路人围了一圈,中央躺了个商贩,此刻正闷头掏银子补偿墙面损毁。

    闻人羽认出剑气的来路,本想上前询问,那行脚商抬眼的空隙恰与她对上目光,登时魂魄出窍,仿佛逢上讨命夜叉,飞也似逃了出去,只在擦肩时遗下海市信物。

    不知将她认成了那一路,但总归,对方吓破肝胆,八成与百里屠苏脱不了干系。

    客栈遇上算是巧合,不过,这两人怎的如此奇怪,一个兴高采烈,偏偏行动犹带迟缓,一个冷面不语,眼底身周气氛却无比紧绷。

    “你们怎么了?”

    闻言,百里屠苏并不看人,其实他惯常不爱与人讲话,不得不讲的时候,也没有与他人目光交汇的习惯,剑客不带温度的眼角余光偶尔落在乐无异的侧脸,不动声色观察对方谈笑时飞扬的眉尾,不过,这一回他克制得明显,那目光甚至沾少年一片衣角。

    乐无异察觉不出气氛有异,自摄魂术失效时,屠苏便是这副怪模样了,好像自己的脸上长了刺,看一眼都有代价似的。他没有猜测百里屠苏的心情变化,只当对方心情不妙,上前一步,同闻人羽讲了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此地鱼龙混杂,出外行动是要多加小心。”闻人羽将印鉴递出,“对了,你们似乎遗落了海市信物。”

    海市影踪神秘,专为贩卖三界奇珍,乐无异听罢来了兴趣:“那里可有偃甲图谱?”

    “兴许会有,不过海市只在每月子时开市,我们若去,需定好时辰。”

    “不过就是这几日嘛,我们回客栈休息一晚,再作打算不迟嘛。”乐无异好心情地戳一戳百里屠苏的手臂,“屠苏,你说对不对?”

    百里屠苏却不似从前那样做个木雕人像任他戳弄,手指触及坚实肌rou的时刻,乐无异感觉到那里变得僵硬,百里屠苏身形微震,竟然向后躲了半步。

    怎么还在生气,又或许是,日夜赶路,百里屠苏也觉得累?

    乐无异自认善解人意,默许了对方躲避的动作,并且贴心送去一袋糕点,投以关怀目光。

    对面默了许久,竟然收了。

    只是收下后立刻转身,打前头走向客栈掌柜,要了三间客房。

    动作干脆,无有任何粘连留恋,利落过头,倒显得刻意。

    多日奔波劳碌,三人各自回了房,皆是沾枕着梦。

    乐无异做着自己的大偃师梦,一忽儿回到幼时偶遇陌生偃师赠送偃甲小鸟,一忽儿又掠至多年之后,自己偃术大成,将鸟儿拆解,正待去看偃甲中心刻了什么秘密,却听见院落中的挥剑斩叶声。

    他启开窗扇,眯着眼睛去看小院,果见百里屠苏手持铜剑,剑风化作疾浪,裹挟树叶旋转飞落。

    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血味,只一线,裹在浓烈的湿气中。

    剑客肌理流畅坚实,于每一次剑招的蓄力与施展中绷紧起伏的线条,衣衫带着井水的冷寒展出朔朔风声,水滴掠过漆黑发梢,断续滴落在粗糙石板。

    他知道有些修剑的门派,会要求弟子每日挥剑三千下,个别更严苛的,会为了练剑时聚神于心,选择些辛苦的锻体之法,不知屠苏夜半练剑,是不是在师门留下的习惯。

    算起来,他还不知道百里屠苏师从何人,身属何派,相处多日,对方始终像是一团迷雾。

    他趴在窗边就着冷刃斩风的萧肃声音看了会儿月亮,直到眼睛再度支撑不住,再度入了睡梦。

    梦中情景轮转,竟是云巅仙山,少年高瘦的影子映在寂寥的剑台,鹤鸣清唳,层云舒卷,天地之间无有陪伴。

    练剑练剑,多寂寞。

    这个梦令乐无异感到一阵不属于自身的寒冷,像是误入了谁的记忆,直到肩头一暖,眼前冰寒消融,回归了自己见惯的长安。

    梦中长安城中正值春日盛景,梦外,百里屠苏探窗为乐无异披上薄被,目光厌恨又复杂。

    厌恨是对于己身的,复杂,则是因为一个梦。

    熟睡中的乐无异不知道,百里屠苏做了怪梦。

    百里屠苏向来很少做梦,过去的十七年大多浸泡在剑法武学中,唯一多出的激烈思绪,不过是对于复仇的强烈执念,以及独行偶被他人打扰时的淡淡厌烦。

    绮梦如水,不知在哪个时辰缠上了他,只知梦中白雾漫天,辨不清昼夜天地。

    一只温热的手钻进了他的掌心,触感柔软,像曾经握过的。

    少年人清润的嗓音被摄魂术扰出几分含混迟钝,低的,断续,显出从未有过的甜糯。百里屠苏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那人的面容一样隐在雾中,只依稀能够推出齿白唇红,身量未足。

    “怎又中了术。”他辨出少年的身份,下意识上前一步,要去点xue破术。

    对方避开了他的手,百里屠苏听见轻笑声荡出悠长的回音。

    一步,两步,梦中的乐无异步法无故变得莫测起来,叫人抓不住一片衣角。

    竟比世上最狡猾的野狐还要滑溜难缠。

    百里屠苏看见雾气后面,少年人轻笑挑衅的脸。

    四野渐有烈火攀身而上,焚烧肌理肺腑,这一刻,他心知自己身在梦中。

    “原是梦中。”掌中凭空召出焚寂剑,刃身深红,翻涌着昼夜不息的煞气,百里屠苏向深雾中的人形扫去一片剑芒,意欲破梦脱身。

    剑光骤亮,劈散茫白雾气,雾中人形摇散无主,如同风中烛苗。

    烧身野火渐次熄灭,只余腹下烧灼,文火慢烹。

    是梦魇催动煞气发作?可是若说梦魇,梦中人物为何会是乐无异。

    不攻击,不亮刃,不作口舌激怒,只是上前将手放入了他的掌中?

    天地摇晃,造出客栈内景,客房中,少年与他相对而坐,仍是白日里中了摄魂术的痴痴模样,粉润的唇,细白的颈,衣襟敞开之后露出的锁骨与胸膛。

    一切都与记忆别无二致。

    不同的是,乐无异保持着空空神情,双手却自行拨弄衣襟,仿佛素手摘花,一层层剥去阔大叶片,露出中央粉白堪怜的花朵。

    白日里窥见的轻粉花蕾,又一次现于眼前。

    野火于下腹聚作火焰龙蛇,蜿蜒而上,撕咬每一寸骨骼与血液。

    “离我远些。”他听见自己的呵斥。

    “可你想看。”有声音凭空响起。

    百里屠苏抬眼,见乐无异双唇微合,并未开言。

    “不止这一处,你想看,想等他继续宽衣。”

    “闭嘴。”百里屠苏强忍灼身烈火,挥剑斩向梦境中央。

    这一剑来得太急太猛,暴怒之中携带着一种更为剧烈的酥麻感触,体内沸腾的岩浆随剑意一同迸发,雪白光亮尽数落下后,梦境终于碎裂。

    百里屠苏是急喘着惊醒的,他无暇处理狼藉的床榻,只因,梦中那道声音,从来都是他自己的。

    不是梦魇,不是煞气。

    流血、练剑、浇洗冷水,躁意不曾消歇。

    烂熟于心的剑招不知练过多少遍,他收了剑,走向睡脸无辜的始作俑者身前。

    少年呼吸清浅,伏在窗前睡去,也许感觉到冷,无意识缩着肩膀。

    多无害,偏偏能于梦中唤起烧身烈火,煞气难控时,恐怕也不及此间万一。

    百里屠苏斗得过最难缠的妖魔,却斩不破无名火焰。

    他长久地立于窗前,最终,在少年着凉之前,取了薄被为其披上,而后匆匆掠起,几个飞转,便隐于远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