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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冬季,气温逐渐降低。傍晚时分起了一场薄雾,可惜的是,它很快就被雨水冲散了。考虑到室外的天气,埃德蒙不得不捡起他搭在椅背上的法兰绒外套穿在身上。薇尔莱特见他没带手杖,就把一盏点燃了的油灯塞给他。“有时候,魔法也不是那么管用——兰在湖边等您,她先出去了,只叫我捎个口信。”埃德蒙抓起冷冰冰的提手,不愿再为魔法辩解什么,越界了,他会遭到处罚,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合适。 兰尔加娜提到过的湖泊就在庄园的另一头。比起别处,那里更加自然,看不出人类施加在它身上的影响。湖岸边尽是杂乱的野草,几株花已经败光了,花瓣落了一地,又被湿冷的风吹到另外的地方。埃德蒙花了半分钟辨别自己所处的位置,最后继续沿着草地上的泥土印子朝北方走去。绵延的平原填满了他的视野,仍有一点儿未消散的雾气挡住了远方的安庭山脉,使他无法看见苍翠的植被。每年都有员工因为采集药草而坠落山崖,更糟糕的是,没人会发现他们的尸体。协会为他们准备了小巧的魔法装置,它会向外扩散魔力,使得负责搜寻和检查的魔法师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埃德蒙曾短暂担任过类似的职务,他用布料包裹住裸露出来的皮肤,以此来防止毒虫叮咬。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不远处的坡道下,一块巨大的中空石块拦住了他的路,他不得不掀开垂落在入口处的藤蔓,走下去查看状况。与他设想的一样,散发着恶臭味的人类尸体被野生动物啃咬得不成样子,原先流出来的血液早已渗进土里。自那以后,他就开始讨厌山林了,因为它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包括他与阿娜西娅的见面(是他主动提出约在今天上午的),也是一件苦差事。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学生,她站在协会的大门口,不住地左顾右盼。他眼中的阿娜西娅是个非常平凡的姑娘。她穿着普通的取暖外套和没有任何装饰的齐腰衬衫。不出意外的话衬衫里面还有一件由棉制成的内衣。她把衣服下摆扎进了过膝的长裙里,脚上的皮靴也沾满了泥土——她绝对是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的。平心而论,她长得也不算出众,发际线不够低,眼睛不够大,睫毛不够长,鼻梁不够挺拔,嘴唇不够小。她只差那“一点儿”就会变成一位十足的美人。可是,魔法显然给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使她泯然众人。她与阿贝尔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让埃德蒙猜不透她和皇家魔法师的关系。 他不高兴,是因为阿贝尔把一个大麻烦丢给了他,而他一向讨厌麻烦。 再往前走两三步便是湖岸,埃德蒙把快要熄灭的油灯放在地上,双手压下巨大的茎叶。“兰尔加娜?”他犹疑地、缓慢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岸上没有她的身影,他只得面向平静的湖面呼唤她。现在可不是游泳的好时机,寒冷的水总能迅速地抽走人类的体温,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几秒后,他看见了站在浅水处梳头的兰尔加娜。她一手托着沾了水的灰绿色长发,一手提着裙摆。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整个的身材曲线,从小臂到胸脯,从腰侧到腹部,再到双腿间延伸到最后的那个终点……埃德蒙立刻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她很少做盘发或编发,都是让它们散下来。湿漉漉的发梢贴在她的白色纱裙上,水渍把一小块布料晕染开,使它透出兰尔加娜原本的肤色。她好像忘了取下腕上的珍珠手链,它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埃德蒙扭过头,不肯继续想下去。他能找到的喻体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类的眼球。 是兰尔加娜率先注意到了他。“晚上好,亲爱的,”她把头发捏成一束,搭在右肩上。“您很想生病,对吗?毕竟生病意味着休息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夹枪带棒地说。“我不会生病的,你过虑了。”兰尔加娜的大腿泡在水里,她缓慢地走过来,动作分开了原本黏在一起的深绿色浮游植物。她挑了个离埃德蒙很近的位置坐下,手指微微发颤。见状,埃德蒙叹了口气,脱下外套递给她。“谢谢你,但我不需要。”兰尔加娜摆摆手,没过一会儿,她特有的红润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颊上。埃德蒙轻轻触碰她的手臂,发现她的体温居然比他的还要高一些。 “和阿娜西娅的初见如何?她有没有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哪来的好奇心。她是我的学生,仅此而已,”他皱起眉,故意忽略兰尔加娜的动作。她一直在示意他坐过来,但他拒绝了。一条被打脏的长裤需要他耗费两个咒语来清洗,他可没有那样的闲心。“她的话实在是太多了,我不得不几次三番地打断她。若要她继续说下去,我就没时间和你见面了。” 兰尔加娜的眼神似乎在问他“是吗”。埃德蒙蹲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鲁费尔德庄园、湖泊和安庭山脉都在一条中轴线上,向后看是古朴的宅邸,向前看是宏伟的山脉。一聊到旅行经历,他的下属们就会展现出工作时所缺乏的活力。最年轻的黛拉利用瞬移术登上了比恩峰。在出发前,她为自己占卜了一次。魔法告诉她,在那座山上有她最想见到的事物。当她站上顶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翻腾的云海和她此生见到过的、最壮丽的日出。“那是光明,是人类尤其渴望的事物……我张开双臂,把自己幻想成一只展翅的鸟,我要冲着太阳飞过去,然后被灼瞎,或者被晒死。”她摸着怀里的纸牌,脸上还挂着笑。埃德蒙一般会挑这个时候走进去。无需敲门,无需清嗓子,下属们就会自动终结话题,带着演出来的严肃回到位置上,开始装模作样地读文件。 于是,埃德蒙聊到了黛拉的日出,聊到了比龙族还古老的山峰。兰尔加娜对地下的世界更感兴趣,因为她和矮人打过交道。“矮人最喜欢珍宝了,我把一颗海蓝宝石献给了商队的领袖,他就心软了,同意出面帮我交涉合约。矮人也会用珠宝来求婚,我认识的一位为她的丈夫打造了两只黄金扳指。”她一面说,一面摘下珍珠手链,让它滑到埃德蒙的手心里。 埃德蒙捏住最中间的珍珠,直到它微微发热才松开:“你在做什么?” “交易,”兰尔加娜给了他一个明丽的微笑。当他们在谈论日出时,太阳已然西沉,低垂耀眼的金星犹如天空的泪水。埃德蒙长久地凝视着兰尔加娜的双眸,她的眼睛不是珍珠,而是月亮。“我可以用它换一个吻吗?” 埃德蒙重新为兰尔加娜戴上手链,他朝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用行动告诉她他仍未做好准备。他见过在大街上接吻的情侣,见过钻到喷泉的阴影里说悄悄话的爱人,也见过准备求婚的、紧张不安的男子。可一旦这些事落到他头上,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此刻,兰尔加娜依然热烈地盼望着他的回答,哪怕是拒绝她也能接受。她想要一个答案,但埃德蒙给不出答案。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把脸凑过去,再对接下来发生的事视而不见。他与兰尔加娜靠得太近了,以至于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它们都洒在了他的耳后。兰尔加娜搽过的玫瑰精油被湖泊的味道——自然的味道洗涤殆尽。她贴了上来,在他的右颊留下一个吻。整个过程非常迅速,不到十秒钟,可埃德蒙的心跳始终在加速。他抽出一只手按住胸膛,身体也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兰尔加娜的手搭在他的膝盖上,她察觉到了他的颤栗,便询问他是不是接受不了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 埃德蒙摇摇头:“我……需要时间。” “需要很久吗?” “没多久。” “那我们可以一起看看月亮。” 兰尔加娜把湿淋淋的下半身从水里拔出来。她盘腿坐在草地上,抬起头望向那个比所有星星都闪耀的天体。她的认真使埃德蒙有了可乘之机,他得以安静地观察她的侧脸。从刘海到眉毛,从瞳孔到鼻梁。他闭上眼,回忆起他与兰尔加娜的初遇。那时的他躲在苹果树的背后,竖起耳朵听小姐们对他的评价,兰尔加娜唯独没有说话:她在听。她戴在脖颈上的人造玫瑰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自始至终,他都在看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下一刻,埃德蒙做出了一个他会绝对写进日记里的选择。他谨慎地深深呼吸,在吐气之前亲吻了兰尔加娜的侧脸。 “这是回礼。”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