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金江联盟破裂 与学长的最后告别(剧情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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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阿澄。” 江厌离挥了挥纤细的手,打断了江澄出神的沉思,“怎么了,在想什么?” 茶几上的咖啡杯中腾起略带苦味的袅袅香气,飘散在这淡雅清新的内室中,显得尤为浓郁醇厚。江厌离坐在一旁,眼神里带着些许关切与担忧,她穿了件浅色的家居裙,并未上妆,素净的脸庞上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憔悴。见江澄回神看过来,神色似有难安,她笑了笑,反而轻声安慰道:“阿澄别难过,不就是离个婚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姐……” 从婚纱店回来后,金子轩便向家中告知了离婚的想法,如今算来,已经快三个月了。出于对逝去好友的愧疚,和对江厌离的照顾,金夫人强烈反对,严厉驳斥了儿子的离婚念头。可金子轩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没过多久,就说动了母亲,金夫人虽没有明确表态,也松了口风,不再多做置喙。而金光善向来利益至上,现在的江家日渐式微,他自然也没心思挽留,再加上宝贝儿子是他的心头rou,凡是金子轩决定好的事,他这个当父亲的,向来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本以为江厌离会是离婚之路上的难关,没想到她并未如之前那般逃避,对金子轩的要求平静地点了头。金子轩对此十分意外,也愈发愧疚,虽然金江联盟就此割裂,但他作为实权渐握的继承人,还是对江家做出了一系列的弥补。倒是江枫眠,原本执意拒绝金家的提议,在仔细研究了金子轩列出的补偿项目后,竟也接受了女儿和女婿婚姻终止的事实,只不过又在条款上多加了几列,美其名曰金家对江厌离这么多年青春和感情的补偿。 作为世家长女,江厌离自然明白,父亲的行为看似是为了她,实则处处在为江家的利益和前程谋划。 从出生那刻起,她的命运就被奉献给了家族。虞紫鸢希望女儿能泼辣一些,嫁人后也不至于吃亏,但江厌离生性平和不争,又被父亲教得温良淑德,处处作为贤妻良母培养,只为日后能成为符合世家标准的合格女主人。论姿貌与学识,她都算不得上等,却因母亲和金夫人交好,以及两家利益关联的缘故,早早就跟金子轩有了婚约。原以为嫁给金子轩,有了金凌后,她便能过上幸福如意的生活,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与金子轩,江家与金家,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我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总认为在他的心里,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江厌离淡淡地自嘲一笑,“结果到头来,根本就是我在自作多情。” “姐,你……”江澄担忧地望着她,轻轻捏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江厌离摇摇头,“刚开始我确实很难接受,但现在已经好多了。只是……” 她的神色中浮现起一丝茫然,定定地望向弟弟,“阿澄,你知道子轩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究竟是谁吗?” 江澄一愣,迎着她探究的目光,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他面上没什么反应,装作一派毫不知情的模样,摇头道:“我……我也不清楚……” “是吗,”江厌离的眼神又落寞下来,低声自语,“子轩的心思……真难猜啊。” 她静静地怔了片刻,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冲江澄露出一抹清浅的微笑,“不说这些了,阿澄,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马上就要去国外做交换了,可不能落下东西。” 江澄今日踏足金子轩的别墅,是为了拿回此前住在这里时留下的两件衣服,江厌离一早就让人洗净装好,只等江澄来取。但江澄来了之后,才发现只有江厌离和保姆在,从江厌离口中,他得知金子轩已经搬离别墅一个多月了,把这套房子留给江厌离居住。 金子轩确实透漏过两人准备分居的想法,却不想行动如此之快。出于多重考虑,金江的离婚秘密进行,除了当事人与亲属,一丝情报也不曾对外透露。江澄不主动过问,金子轩也不主动讲,只是偶尔跟他提一下离婚的进展。婚纱的事让他认清了金子轩的心意,也始终让他对jiejie姐夫有所愧疚,光是在金子轩面前假装平静,就耗费了他不少功夫,他不想也不敢,对两人的婚姻多做琢磨。 父母离婚时,他年纪尚小,江厌离也还未成年,刚刚考上s大的设计系。出于学业和家庭的多重考量,她没有选择与母亲去眉山,而是留在父亲身边,同父亲与魏无羡相伴。母女两地相隔,又被父亲禁止去看望,她与母亲和弟弟的关系越来越远,在伤心之余,偶尔她也会生出点埋怨的念头,她不懂母亲为什么那么决绝地和父亲分手,父亲也不做任何挽留,造成一家人不能团聚,她与年幼的弟弟也被迫分开的局面。 那时她隐隐有所了解,父母离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父亲出轨,高傲倔强的母亲眼里容不得沙子,果断选择离开。但她也知道,母亲并没有掌握实质性证据,仅仅只靠猜测,就毫不犹豫地带走了虞家的技术和人员,给父亲与江家判了死刑。在她心里,家庭的幸福稳固比什么都重要,父亲也并不像金光善那般四处拈花惹草,既然无法坐实出轨,为了家族和孩子,母亲为何不能继续与他们一起生活,非要执着地离开? 到了今天,处在与母亲同样的困境,她终于有了答案。 母亲的性格最是直来直去,哪怕没有实证,哪怕只有一丝怀疑的念头,都令母亲痛苦难忍,她无法克制自己胡思乱想,也无法再对江枫眠保持信任。而金子轩与江厌离没有感情基础,早就心有所属,任凭江厌离如何逃避和挽回,金子轩都铁了心终结这段婚姻。与其苦苦挽救,不如体面地结束这一切,况且金家为此做了许多补偿,两人也协商共同抚养金凌,不至于父爱与母爱任何一方的缺失。 江厌离时常想,比起母亲的魄力,她终归还是差得太远。如果是母亲,在知道未婚夫有心上人之际,或许一开始就不会嫁进来,插手这段感情。她明白父亲对母亲一直淡淡的,两人的感情并不太好,吵架更是家常便饭,但她眼里的父亲并没有母亲口中的那般不堪,也还算得上顾家。她一直认为母亲错了,不该如此敏感,直到亲身经历这些变故后,如今的她不得不站在母亲的角度,捋着时间线重新梳理过往。 遗憾的是,除了母亲在盛怒时提及一次的名字,她的印象里从未有其他关于父亲绯闻的记忆。那次争吵的缘由她已经遗忘,只记得父母在书房里大吵了一架,她牵着弟弟的手经过,听到母亲高声说起魏无羡已故的亡母,嘲讽父亲对其爱而不得。父亲厉声喝止,矢口否认,而江厌离也觉得荒唐至极:这位传闻中的表婶,她见都很少见,与江家平素没有什么深的来往,母亲却单单因为父亲疼爱侄子,就从中妄加揣测,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这几年来,江枫眠对表侄的关心越来越多,江厌离也因为魏无羡的身世,对他多有照顾。她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时至今日,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她却不受控制地开始产生疑问:父亲之所以对魏无羡这么关爱,甚至做到明眼可见的偏心,是否真如母亲所言,父亲心底真正所爱之人,其实是魏无羡的生母? 如果确有此事,那么当年的母亲一定是有所察觉,才伤透了心。江厌离想到母亲离家时故作强硬的模样,心下不禁黯然:如母亲这般坚强的人,都逃不过情字一关,她自认强韧度不及母亲十分之一,也不得不强撑着,独自渡过这些难关。 感情的事,实在是无理可辩,正如她与金子轩,二人虽然早有婚约,自小相识,也有过甜蜜的婚后时光,可并不是相处的时间长久,就能孕育出爱情。他们或许可以相敬如宾,平稳地做一辈子夫妻,却也仅仅是家人,是金凌的父母,她与金子轩之间,终究找不到那些悸动,擦不出那些火花。 金子轩对她很好,他们是豪门世家中难得的令人羡慕的伴侣,尽管这种“好”,大概率是出自金子轩的愧疚,和对家庭的关心,江厌离还是忍不住自欺欺人地沉溺其中。在金子轩坦白有心上人后,她表现得十分得体,幻想婚姻能够绑住丈夫的心,可即便她再如何婉婉有仪,仍然无可自持地与丈夫的心上人做比较,猜测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三年里,她的生活一直平淡美好,无风无浪,她也就没有过多地注意到,金子轩从去年开始的某些异常举动。她曾问过丈夫,那位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是否是导致二人分手的根本原因,在得到了金子轩的承认后,她又继续询问那人的身份,金子轩却沉默良久,最终只对她说了声“抱歉”。 金子轩向她承诺,等两人走完程序,正式签订离婚协议,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知江厌离实情。但现在不行,现在的他要保护心上人的隐私,也要照顾江厌离的情绪,不致使二人都受到伤害。然而越是如此,江厌离心中的疑问就越多:金子轩身份高贵,容貌出众,眼光更是刁钻,能让这么一位世家贵公子,家族继承人,痴情多年、念念不忘的人物,究竟是何等的风姿? 江厌离再次偏过头,望向身旁的弟弟。 江澄正出神地盯着茶几,不知在想什么,细眉轻轻蹙着,杏目半垂,鸦黑的长睫遮住了双眸,如一双颤动的蝶翼。他的皮肤很白,眉目如墨般黑,嘴唇如花般红,每一抹线条,每一处细节,都是上天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单单坐在这儿不动,他就足够赏心悦目,像一副浓墨淡彩,绝丽华美的油画,就连江厌离也感慨,母亲已是十足艳色,弟弟不仅继承了母亲全部的优点,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足够美艳,足够清纯,只需看上一眼,便能被摄住心魂。 金子轩眼光极高,对寻常美貌视若无物,也只有江澄这般的姿容,才入得了他的眼。江厌离有时会想,金子轩的心上人定非俗物,但她也是大家族的长女,各方面都不差,若是抛却其他主观因素,单单让二人比较,她并不一定会输。可……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她的亲弟弟呢? 江厌离的视线缓缓扫过江澄的侧脸,她抿着嘴唇,轻声唤道:“阿澄。” 江澄循声看过来。 那双与母亲的眼睛极为相似的杏目望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下文。然而江厌离突然卡壳了,她盯着弟弟的眸子,那眼眸湿漉漉的,像湖水般清澈见底,让她想起年幼的江澄,儿时的过往,她与母亲和弟弟一同度过的时光。她怔了几秒钟,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干哑道:“你……” 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下文。 江厌离好像被这声音惊醒了,她有些茫然地站起来,保姆已经打开门,迎进了别墅的原主人。 金子轩一手抱着金凌,一手将带来的玩具交于保姆,稳步走入客厅。见到江澄,他显然愣了一下,又下意识看了眼江厌离,见两人没什么异样,他正了正神色,走至江厌离身前,任由对方把熟睡的金凌接到自己怀中。 “阿凌在他爷爷家玩累了,睡着了,”金子轩低声解释,“走之前他抓着新玩具不放,我一拿走他就哭,我只好给他一起带过来了。” 江厌离冲他笑了笑,“好,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金子轩摇摇头,“我看他中午吃得不少,等会儿下午餐不用吃太多,不然晚上吃不下饭了。” 江厌离依言颔首,“嗯。我知道了,我会酌量控制的。” 金子轩也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两人本是亲密的夫妻,却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相处起来难免有些尴尬。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二人都不知再说什么,倒是江澄站起来,主动跟江厌离告别:“姐,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去了。” 金子轩立刻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转身看向他,“我送你。” “不用,”江澄马上婉拒,“我打车回去就行,还要先去一趟学校。” 金子轩跨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执着道:“我送你。” 江澄没看他,眼神飘了飘,躲开他炽热的视线,转而看了眼jiejie。江厌离面上依然是柔和的微笑,她轻轻拍着金凌的后背,从旁轻声细语地劝弟弟:“阿澄,就让子轩送你吧,他正好也要回公司,顺路的。” 江澄低低道:“姐……” 江厌离笑道:“我没事,你快回学校忙吧。” 江澄望着她,片刻无言,终是默认了她的提议。 江厌离送他们到门口,目送二人走向院外。金子轩的身形修长挺拔,是她喜欢了多年的模样,曾经她就是在这里,无数次眺望丈夫离开的背影。她已经记不清,那些分别的时刻,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期盼着与丈夫的下一次重逢,可今天,那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在她的视野中渐行渐远,就在这一刻,她也深切地明白,她与金子轩的感情,就此画上了句号,再无重逢之日。 江澄走至别墅外,回头冲她挥了挥手,江厌离抱着金凌站在门口,点头微笑,无声地与二人告别。别墅的大门在她眼前缓缓向内合上,江澄也转过身,看向停在一旁的豪车。大门已经完全遮住了金子轩的身影,但在尚未合拢的缝隙中,一只她所熟悉的、不知牵过多少次的大手,将将伸过来,握住了江澄的手。 江厌离还没看真切,沉重的大门便“哐”的一声,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子轩哥,”江澄坐在疾驰的豪车中,出神地盯着窗外倒带的风景,又偏头看向金子轩,“你说,jiejie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女性的第六感向来无比敏锐,当年魏无羡被领回家后,虞紫鸢很快就感觉到了江枫眠过度宠溺的异常表现,由此判断出丈夫对魏无羡的母亲有异乎寻常的感情。但金子轩与江枫眠不同,他在对待感情方面还算坦率,也绝不会对妻子冷暴力,因而江厌离对金子轩全身心的信任,直到今年从海岛回国,才开始察觉到端倪。 金子轩抱着他,在他湿红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道:“阿澄,别担心,不管厌离看出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知道这对她很不公平,对你也是,可我……” 他顿了顿,更紧地搂住江澄,“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谁也不能替代,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江澄缩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好半天,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江澄回s市前,江厌离当然在金子轩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但自从他故意引诱姐夫出轨,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就逐渐一步步地失去了原本的分量。江澄明知道金子轩的心意,也打从一开始就明白,他所做的这一切不仅会导致两家联盟的破裂,更会对江厌离造成不小的感情创伤,但他依然义无反顾的这么做了,从未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若说他不曾怨恨过jiejie,确实显得太过虚假。从母亲搬离s市到生病之前的这四五年中,江厌离作为女儿,竟然一次也没去探望过,反而在父亲的影响下,对魏无羡越加照拂,三人在一起共同生活,亲如一家,仿佛早已忘却了他们母子。这一切的原因究其根本,的确出在江枫眠身上,可江澄有时还是会怨jiejie太过柔顺听话,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敢看望,只匆匆见了最后一面。 因而他最初引诱姐夫,的确也有报复jiejie的意思,想到江厌离美梦破碎,不得不离婚时的场面,他就控制不住地感受到一股复仇般的爽快。然而事情到了现在,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任何的舒畅可言,仅剩伴随左右的纠结与痛苦,全靠着即将完成计划的信念强撑。 “阿澄,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苛责自己,”金子轩轻轻抚着他的发丝,“我说过,这都是我的原因,与你,与厌离,都没有关系。即使厌离察觉出了什么,也该恨我——” “不,”江澄下意识搂住金子轩的腰,阻止对方继续自责,“不是,不是你……” 金子轩本可以安安稳稳渡过一生,做他的好丈夫,好父亲,若不是江澄再度出现,刻意勾引,他们始终只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如今再论对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硬要辩出谁是谁非,江澄固执地认为,还是自己的错误更多一点。 他完全随了母亲的心性,看似不近人情,实则嘴硬心软,对谁也不能毫无愧疚地下狠手。若不是如此,母亲当年也不会…… 眼皮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微痒,江澄下意识闭了闭眼睛,金子轩的吻轻柔地落在他的双目、鼻尖,嘴唇,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从金子轩怀里抬起头,安静地接受着亲吻,金子轩温热的大掌摩挲着他的脸颊,轻声安慰道:“别怕,你安心去国外学习半年,等你回来,我就把这些处理好了。” 两人的离婚牵扯到家族财产等各类问题,流程十分繁琐,没个一年半载根本走不完,再加上魏无羡一开始从中阻挠,找金子轩打了几回架,愈发拖慢了进程,还是江厌离看不过去,拉着魏无羡细谈了很久,魏无羡才就此罢休。等江澄再向金子轩透露去国外做交换时,金子轩反倒十分赞同,认为他暂时不在国内,不用受离婚案的影响,能够安心读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江澄定定地望着他,听他说完,张了张嘴唇,鬼使神差地问他:“那如果……我再也不回来了呢?” 金子轩愣了一下,低头与江澄对视了几秒钟,轻轻笑了笑。 “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大少爷从容自然地回答他,仿佛早已对这个问题预设了答案,“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金子轩是金家的继承人,出色的下任领导者,江澄并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地为了自己而放弃家族。可他还是无可抑制地被这回答狠狠戳痛了心脏,他多想告诉金子轩实情,告诉对方他所有的计划,他只是在欺骗、利用,无耻地践踏这份真心。他做不到冷酷地漠视金子轩徒劳的努力,也有口难言,无法交代自己所做的一切,到最后,他只能无言地重新靠回金子轩怀中,像逃避的鸵鸟一样,疲累地闭上了双目。 等他迷迷糊糊地小憩片刻,豪车已经驶入了s大校门。 假期临近尾声,大多数学生还未返校,校园里依然空荡荡的,金子轩干脆让司机把车开到实验楼下,目送江澄走入楼中,这才折返回公司。江澄也没立刻离开,站在门边默默注视着豪车驶离的方向,呆呆伫立片刻,又揉了揉太阳xue,有些乏力地转身上楼。 出国前要准备的事宜很多,他也马不停蹄地在做收尾工作,大概是前段时间一直忙于实验,近来他总感觉累得很,没什么精神。再加上一瓶助孕药已经见了底,却迟迟不见效果,他的情绪也越来越烦躁。温情劝他不要想太多,药的确有用,但怀孕的事情实在急不来,江澄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埋头于实验中,暂且忘却这些烦心事。 整个实验楼都没什么人,偶尔遇到一两个学生,江澄目不斜视,熟门熟路地上到三楼。他摁开换衣间的指纹锁,轻轻推开门,忽而一愣,双目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大,心脏飞快地怦怦跳动几下,讶异道:“学长……?” 蓝湛偏头望了过来。 江澄来之前,蓝湛正坐在长沙发上,面对着江澄的换衣柜,注视江澄的实验服。换衣柜的门用磨砂玻璃打造,江澄的白色无尘服挂在里面,透出一股朦朦胧胧的模糊感。换衣室中摆放着无数的实验服,全是相同的款式,可这衣服被江澄穿过,便有了种不同的意味。蓝湛见过穿白大褂的江澄,他是那么冷傲,又有着与平时不同的禁欲感,那是一种独特的,言语无法形容的魅力。 江澄盯着蓝湛,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环顾了一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接着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蓝湛是蓝家的二少爷,进s大就像进了自己家,又有哪个房间是进不得的。可蓝湛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反倒稍显心虚般垂下眼帘,低声道:“我知道你可能会来实验室,所以……在这里等你。” 被江澄删除联系方式后,蓝湛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通过观察江澄平日里常去的场所,判断他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江澄也无法再说什么,默默蹭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将手中的纸袋随意一放,咳了几声,“学长……咳,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蓝湛浅淡的琉璃瞳孔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缓缓开口,“之前你说的……那件事,我去过了。” 江澄猛地一激灵,倏地转过头,死死盯住蓝湛。 可对上江澄的目光,蓝湛突然又沉默了,仿佛说完这句话,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这是江澄第二次在蓝湛眼中看到信念崩塌的动摇,而与那日在蓝涣别墅中所见的不同,蓝湛受到的冲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最尊敬的兄长,最在乎的亲人,他所憧憬敬仰、深信不疑的亲哥哥,彻底推倒了他心中那座树立多年的雕像,狠狠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 蓝湛的眉头紧紧拧着,他闭了闭眼睛,躲开江澄的注视,喉咙干哑,艰难地往下陈述,“我是前天,去看的。” 蓝涣从g市回来已有一个多星期,蓝湛本想等哥哥再去g市之时,潜入别墅中查看,却不知蓝涣在公司遇到了什么麻烦,迟迟没有动身。无奈,蓝湛只得趁哥哥出门应酬的空档,计算好时间,独自进入蓝涣的别墅。 进别墅不是什么难事,他的个人信息早被蓝涣录入门禁系统中,方便他随意出入。蓝涣对弟弟十分疼爱,家里的东西随便蓝湛使用,就是自己的私人电脑,他也很放心地交给弟弟摆弄。由于每年寒假过年前,蓝湛都会在这座别墅里短暂地住一段时间,兄弟俩再一同前往叔父家,因而蓝湛对于哥哥家中的电子设备十分熟悉。虽然这电脑有面部和指纹双重识别,并且隔几个月就会更换键盘密码,对蓝湛来说也根本不是问题,他试了没几下,就进入到主界面中。 可要找江澄所谓的视频,就难得多了,蓝湛只能猜测回忆着哥哥的习惯,将可能存放的文件夹一个个打开翻看。好在他运气还不错,翻动了大半个小时后,就在层层叠叠的文件夹中,找到了目标。 蓝涣将文件夹命名为“puppy”,蓝湛皱眉盯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异常刺眼。他试着点开文件夹,在弹出的密码框中输入了几个常用的密码,无一例外都显示了错误。他思索片刻,又依次试了试江澄的姓名、生日,以及各种可能出现的排列组合,然而文件夹非但没有打开,反而自动锁定,连点击也没了反应。 蓝湛瞥了眼时间,有些焦急地继续寻找其他文件,查看是否还有别的可用之物。他陆续又找到了一两个文件夹,还有零散的几个视频,都被密码牢牢锁着,既无法进入,也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过度的无用功和分秒流逝的时间一点点消耗着他的耐心,他本就举棋不定的心开始左右摇摆,不断冒出的疑问渐渐充满了他的大脑:他真的该来吗? 只为江澄的一句话,他就急切地跑来别墅,一探究竟。那日重逢之后,他一直在思索江澄那番言论的可信度。不论如何,他都该对哥哥深信不疑,可他目睹江澄被哥哥调教时,变故发生得太迅速,太突然,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冷静下来,就匆忙被踢出了局。事到如今,他满心的疑虑始终无法打消,一边是待他极好的亲哥哥,一边又是他放不下的江澄,他无法分辨谁是谁非,而长时间被密码拖住进程,也让他愈加焦躁,他不禁怀疑,这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江澄故意为之,以这些视频来试探他,只为了让他对哥哥心存芥蒂? 然而不等他继续思考,书房墙上的可视屏忽然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紧接着,蓝涣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那头传来:“阿湛。” 蓝湛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可视屏。他动作幅度太大,电脑椅都被突如其来的站立震得晃了几晃,蓝湛却丝毫管不了这些,只紧紧盯着屏幕,眼睁睁看着屏幕对面的哥哥打开别墅的大门,对他简短道:“下来,来客厅。” 哥哥……怎么会突然回来了?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 蓝湛脑子里一片空白,又止不住地涌入嘈乱纷杂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机械地挪动着脚步,浑浑噩噩下了楼。 蓝涣正倚靠着沙发背,抱臂等待弟弟。或许是天气太过炎热,他今天没系领带,衬衣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显出与往日不同的慵懒。可他望着蓝湛,淡棕色的眼瞳中不似平常柔和,难得威严的目光自上而下扫了弟弟一圈,直到蓝湛走至他身前,低低喊了他一声,他才站直了身体,慢慢道:“阿湛,你在书房做什么?” “我……” 蓝湛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蓝涣又继续道:“你想找什么?” 蓝湛瞥了哥哥一眼,窥到哥哥严肃的神情,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哥哥明明在外应酬,为何会在此时突然回家,还一上来就这么严厉地质问他,仿佛对他所做之事了若指掌。从蓝涣的态度来看,他的行为明显已经暴露了,如果他进入别墅后正常使用电脑,蓝涣即便能从监控中看到,也决计不会过问。而导致蓝涣如此紧张的原因,蓝湛思来想去,只能想及一点可能性——哥哥的电脑中,的确有不想让他看到的秘密。 蓝涣明显对这些秘密极为重视,否则也不会放弃应酬,提前返回家中。能让一向稳重的蓝涣看重至此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难道江澄真的没有骗他,蓝涣的文件夹中存放的,正是他们的调教视频? “哥,”蓝湛攥了攥手掌,直视着哥哥,喉结上下一滚,低声道,“你的那些文件夹里,到底放了些什么?” 蓝涣与他对视着,双目紧紧锁住他浅淡的瞳孔。蓝湛只问了一句,就不再继续,那眼瞳中却充满了急切的探寻,带着疑惑、颤抖,等待,和最后的一点希冀。蓝涣看着他,视线在弟弟的面庞上来回逡巡,半晌,才缓缓道:“你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蓝湛愣了一下,下意识摇摇头,又好似猛然反应过来,顿了顿,嚅嗫道:“我……” 蓝湛自出生起,就在蓝涣的眼皮底下长大,蓝涣了解他所有的习性,自然也看得出来,弟弟并没有撒谎。可蓝湛既然并不确定里面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蓝涣不在家的时候进入别墅,还非要执意地打开它们? 蓝涣的表情和缓了一些,轻轻叹了口气。他既没有告知蓝湛实情,也不再追问,转而说起另一件事看似毫不相关的事,“前几天,我的电脑被入侵了。” 总裁的电脑受到最高级别的保护,不论是家用还是办公,都安装了层层防护系统,如果没有蓝涣本人的授权,任何人也无法使用它们。但就在蓝涣准备再飞一趟g市之时,他的两台设备被同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对方的技术相当高超,绕过了严密的防护网,深入腹地,若不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一处相当微小的警报系统,或许直到结束,蓝涣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赶忙请专业人员来查看,这才推迟了去g市的行程。他的文件有被翻查的痕迹,也许是时间紧迫,对方并未对其他信息多做留意,只有与这次项目有关的最机要的资料,被销毁殆尽。可蓝家也不是吃素的,技术科连夜复原了文件,重新修复系统,并进一步加固防护,因而蓝湛输入密码三次错误,蓝涣的手机立刻就接收到了远程警报。 蓝湛要找的并不是项目相关的内容,蓝涣也明白,弟弟跟这场商战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就在今天凌晨,他收到了一封ip不明的匿名邮件,对方十分阴狠地威胁他,要他带着蓝家从这次的项目里撤出,否则将会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散布出去,让所有人都好好认一认他的真面目。 蓝涣正直沉稳,从不与人交恶,任职以来,他除了那点令人会心一笑